冰冷的两个指尖落在她的手腕上。
分不清究竟是御医的手指更冷还是她的身体更凉。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而又漫长,窗外的雨滴声也越来越大。
廊下的和穗和和婉有些焦灼不安。
顾留白进去的时间太长了,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她们也不清楚。
娘娘她……应该不会傻到去冲撞皇上吧?
张御医沉吟良久后,让顾留白换了一只手臂,这次要快上许多。
心中有了决断后,两指从顾留白的手腕上收回。
“惠妃娘娘可还记得太医开的药方?”
顾留白摇摇头。
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和婉做的:“张御医,妾身记不住,但是服侍本宫的奴婢想来是知道的。”
说完后又去看皇上。
发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对方稳坐泰山,身后的烛光和他的坐姿,从她进来到现在,分毫不差。
皇上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扭头看了眼王德喜。
对方了然地躬身开门,扭头对着门外候着的二人小声说着。
直到和婉进来,再次跪拜皇上,一套流程下来后,她才从随身系着的香囊里掏出一张纸出来。
“张御医,这是娘娘今日喝的药方。”
和婉似乎很紧张,她站在顾留白的身后,仿佛能听到上下牙齿在打颤的声音。
顾留白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将手中暖热的那块儿脂玉塞进她的手里。
这个屋子里都是人,偏偏因为皇上的身份,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压迫感。
顾留白理解和婉的害怕。
畏惧王权,这才是该有的生存之道。
张御医斟酌了很久后,从脚边的药箱取出纸笔,重新替她写了一张药方,待磨干后递给顾留白。
“惠妃娘娘,今后还请按照这个方子吃药。三个月后,臣再替娘娘号脉换方。”
顾留白点了点头,动作轻柔地叠好:“妾身谢过张御医。”
三两句的交谈结束,顾留白扭头示意这和婉扶她起身离开。
只是那稳如泰山一般的王者缓缓开了口:“等一等。”
顾留白不解,但明白自己的处境。
王德喜在张御医离开后,聪慧地给顾留白身后的和婉使着眼色,两人离开后,这间屋子除了那盏摇曳的烛火,似乎找不住活物出来。
“惠妃。”
“是,妾身在。”
顾留白低着头,应声道。
只是过了很久,都没听到那道苍桑的声音响起。
两人似乎在比谁更沉得住气一样。
太和殿的温度比留春殿的温度要低很多,静下来后,顾留白感觉从脚心处攀延着一丝冷意,又爬到她的后背,让她冷的咳嗽几声。
“惠妃,你变聪明了。”
顾留白不清楚这句聪明,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只闷着头,捂着嘴唇,似要把发出的声音全部塞回喉管处,然而只是徒劳。
“咳咳!皇上……还请咳……明言。”
撕心裂肺的咳嗽让站在门外的和婉担忧不已。
她家娘娘的身子弱,根本经不起皇上的折腾。
“顾晓晓,聪明一点儿好。张御医开得药要按时喝,你这条命,还要留着。”
顾留白眼神一暗。
皇上和她都心知肚明。
只要顾氏一族还派得上用场,她就不能死。
不光是恩宠,更是牵制。
“是,妾身谨听皇上教诲,必不会再去寻死。”
对于顾留白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跪他,皇上也不在乎了,只是朗朗喊了一句。
“王德喜。”
“奴才在。”王德喜心知这是谈话结束了,手掌刚要推开门,就看到和婉脸上僵硬的表情。
“和婉,别说咱家没提醒你,你要想死,可别拖累了你家主子。”王德喜本是好意,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和婉先是看了他一眼后,垂头将脸埋进胸口处,再抬头时,好似一切都未发生。
对着王德喜福了福身子:“奴婢谢公公指点。”
搀扶着顾留白从太和殿出来,雨已经停了。
只是地上还未干,到处都是水痕。
“娘娘,您的身子支撑不住,还是坐轿回去吧。”
顾留白半边身子都靠在和婉的身上:“不用,张御医刚也说了,让我多走动走动。要真走不动了,再坐轿子也不迟。”
和婉劝不动她,想让和穗也跟着一起劝。
但和穗摇了摇头,能轻易劝动的,可就不是主子了。
几人换着搀扶顾留白,一路走回留春殿。
虽然才来没两天,但是踩在留春殿的地砖上,竟有一种归属感。
这是前几个世界从未感受过的。
古代、现代,一字之差,是跨越千百年的历史和文化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