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待完成的工作之伟大,对于那个觉得有战斗的人岂不是一个最好的鼓励吗?”
——克鲁泡特金
演说家还等着皮洛士的答案。
终于,看到他在沉思之后开口:
“如果希腊人讨厌战争,他们随时都可以结束。”
“希腊人的意见很重要吗?”
“不只是希腊人。”皮洛士说道:
“我们都明白,参与这些战争、跟随着国王们互相攻伐、烧杀抢掠的人并不只是来自马其顿。其中还有波俄提亚人、埃托利亚人、阿堤卡人、优卑亚人、亚该亚人、阿克特人、拉栖戴梦人、色萨利人、伊庇鲁斯人、克里特人、罗德斯人、伊奥尼亚人、埃俄利亚人,甚至伊利里亚人、高卢人、腓尼基人、波斯人、埃及人、努比亚人……
“庸懦之辈为国王们提供军资,蛮勇之徒为他们挥舞刀剑。
“鄙俗之人在宫殿里溜须拍马,智识之士在营帐中参赞谋划。
“国王们沉溺在亚历山大留下的幻梦中,而追随他们的人逐臭于真实的利益。
“所谓继业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聚集在一面面旗帜下无数在贪婪中迷失自我的人。
“他们承受的每一分苦难,都有他们自己的报应在里面。
“如果要结束这一切,还有比让他们自己亲手结束更好的方法吗?”
“你前面说的我很赞同,但结论未免太理想化了。要让人民自己结束这一切,他们至少得有能力统一意见把?”演说家反驳道:
“但可惜人们的意见永远是不能取得一致的。
“智者和学士尚且争论不休、用各种下作的手段彼此攻击。
“这就是为什么人民需要忍受一位僭主或者暴君,这就是为什么希腊诸城邦会被马其顿所征服。
“这就是历史的必然!”
“他们最终会统一意见的。因为‘历史的必然’会让他们明白,继业者们彼此残杀所需要的一切都是从人民的生产中得来,而这样的行为恰恰会破坏生产。”皮洛士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你看着吧!亚历山大留下的钱就快用完了。当腐肉被食尽,秃鹰和鬣狗都会散去,到那时,所谓‘继业者’便会被打回原形。
“一旦时机来到,他们都将发现自己并不是命运的掌控者,他们都将明白劳动者才是世界真正的主人。
“他们唯一应该做的不过是镇压他们以保住自己的项上头颅,他们将躲在宫殿里惶惶不可终日而不再去做什么征服世界的美梦。
“而在宫殿和神庙之外的广阔世界,人类的进步从来也没有停止过,以后也不会停止!
“如果说谁能真正决定历史,那必然是实际参与生产的劳动者……”
“荒谬至极!”演说家忍不住打断了皮洛士的发言,他已经完全把辩论的礼仪抛下。
他对这种理想论调根本一点都不买账,嗤笑道:“什么劳动者,不过是农夫和奴隶!你我这样的有识之士尚不能说掌控命运,这些人怎么可能决定历史?!
“而他们不过是一群下等人,一生都在重复简单机械的劳作!
“我很同情他们,但他们永远只会像行尸走肉一样被动的承受命运!”
“没错,农夫和奴隶!就是这些人在决定历史!”皮洛士激动的说道:
“他们不会永远都是农夫和奴隶!
“只要他们开始思考,世界上将再也没有农夫和国王、奴隶和主人!
“他们将做自己的国王、自己的主人,想你我这样的人的工作,他们都可以完成!
“人类最终将可以能相互理解,而且必然将从劳动者的进步中取得!”
“那样的未来不存在,人类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演说家似乎非常失望,只是不断摇着头: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在继业者们来之前就是这样了!波斯侵略希腊,雅典霸凌盟友,斯巴达又压制雅典……这样的历史还短吗?
“早在黄金时代之前,众神也彼此征伐不休;早在潘多拉打开魔盒之前,这世上就没有了安宁……
“或许人类会进步,但永远不会改变。他们不过是会用更精美的武器互相残杀罢了。
“人类要么在斗争中灭亡,要么就在这样的混沌中永远痛苦下去……”
演说家所做的可怕的精准的预言让皮洛士心中一惊,接着便不由升起一股怒火。
他握紧了拳头,铿锵有力的反驳:
“哪有什么神祇!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人类创造的,在第一个人类睁开双眼之前,这世界根本是一片虚无!
“你的衣物、由织工所织出;你的身体、由农夫种出粮食所供养;你的语言、由你的父母所教授;你的知识、由无数先辈所积累!
“地上的山川河流、由人类所命名;
“天上的日月星辰、由人类所辨识!
“你眼前的世界、所有有意义的一切都是出自人类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