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第二天一大早,一切无恙。
几碗稀饭下肚,秦汉走出了小木屋。
虽然很冷,但是阳光不错。一夜风雪,把世间所有的污浊和不堪都掩盖了起来。
村落位于山谷之中,三面都是近乎笔直的悬崖峭壁,一条小河从村子的西边流过,河的两岸,散落着很多淘金的窝棚和工具。从破损的程度看,已经荒废许久了。
能在这里遇到黄皮肤的中国人,秦汉并不觉得意外,十八世纪中叶,大量的华人以“契约华工”的身份来到了北美从事体力劳动。
虽然提前签署了“契约”,契约里也规定了工种、工资和年限,但是背井离乡的华工势单力薄,合法权益完全没有得到保护。
从双脚踏上北美大陆的那一刻开始,华工们就失去了人生自由,华工们在码头当苦力、在河流矿山中淘金、在森林中砍伐原木……拿着最低的报酬,做着最危险的工作,几乎就是北美白人资本家们手中变相的奴隶。
毫不夸张地说,在1789年的北美大陆,华人劳工的地位甚至不如印第安人,也就只比种植园里的黑人奴隶要好一点点。
但是,华工们却用惊人的毅力在这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了下来,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加,华人们在北美大陆上零零星星地形成了一些小规模的定居点。这些定居点又小又破,在历史上毫无记载。
而山谷中的这个村子,这样的一个聚居点。
最初,有几个白人在这里的河流中发现了黄金,于是他们雇了几十个华工。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华工一刻不停地把带着黄金的河沙从河里挖出来,短短几年时间里,几乎把整个河床都翻了一遍……
那几个白人过上了富人的生活,而留给华工们的只是苦不堪言的疾病。
金砂淘尽之后,假仁假义的白人们“大度”地把所有的华工又“转雇”给了一家伐木公司,接着就扬长而去。
就这样,这个废弃的河滩矿场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华人定居点。
李正带着秦汉在村子里穿行,平静地诉说着村子的由来,从语气中听不到什么起伏,但是对北美历史略有了解的秦汉知道,在这轻描淡写之中,隐藏着数不清的血和泪。
故事讲完的时候,两人恰好走到了村子中间的一座木屋前。
这座木屋有两层,是村子里最高的建筑,是当年那几个白人住的地方。
门口站在三四个中年人,黝黑粗糙的皮肤,一看就饱经风霜。几个人看样子已经在这冰天雪地中等了很久了。他们对秦汉很尊重,寒暄一番之后,才跟着一起进了木屋。
“病人都在里面,现在还有八个,”李正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从秋天开始,到现在已经死了三十几个人了。”
村子估摸着总共也才一百多人,三十几条人命,几乎已经到了家家戴孝的地步了。
“没请医生看过么?”秦汉问道,虽然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治疗白喉的特效药,但其实并非绝症,用一些辅助疗法,仍然可以降低死亡率。
李正苦笑着说道:“第一个人病倒的时候,村子就凑了一点钱,请了一个白人医生,但是那个人发现是白喉之后,就死活都不肯来了。”
秦汉从怀里掏出了拿包青霉素粉末,打开放在桌上,估摸着0.2克的分量,小心翼翼地分出了一点点,对众人说道:“一次就吃这么多,第一次吃完如果身上没长红色的疹子就继续吃,一天三次,温水送服,两三天就能见好。”
众人面面厮觑,没有接话,这些粉末和面粉也差别不大,能有这么神?
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正,显然他在这群人中的威信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