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塔娜拿着一个陶碗，里面是熬下来的海豹油。
宋世恩仰面坐着，塔娜把油轻轻的涂抹到脸上，干裂的脸皮总算得到了滋润。
禁卫现在连大笑都不敢了，说不准能撕裂面皮，以后全变成树皮脸。
宋世恩严令必须皮靴皮手套，手脚冻伤的不多，大伙最严重的问题反而都在脸上，一个比一个难看。
仰面躺着正好看到塔娜这张精致的脸蛋，望着怔怔的出神，塔娜也同时看着他微笑。
当然不是暧昧，塔娜明白他在想什么，噗嗤一笑，“大人让士兵们穿着厚厚的皮靴、皮帽、宽大的手筒，就没有想过让大伙带面罩。”
是啊！
晦气！
人家塔娜坐拖床上，路上的时候只露两只眼和向下的出气孔，帽子前面的帽檐还能随时放下当眼罩，整个脸蛋都在柔软的貂绒里。
大帐旁边坐着的诺诺和瓮声瓮气的说了句话，塔娜微笑的脸平淡下来，“阿爸说，阿巴岱这么蠢，做不了喀尔喀的首领，他后悔了，像让图蒙肯接替首领。”
宋世恩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塔娜姑娘以为呢？”
“正因为他蠢、他一根筋、才可能醒悟、才可能成功。图蒙肯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低劣、母系部落太小，不适合做喀尔喀首领。阿爸若让他接任，我会和阿巴岱杀死他。”
这女人把弑兄说的如此自然平淡，宋世恩咧咧嘴，觉得牙疼。
抛开敌对的因素，阿巴岱蠢，是因为他纯孝。
若非纯孝，不会让宋世恩如此放肆，不会被宋世恩当猴耍，朱小四都能面对老朱的画像开炮。
漠北狼群环视之地，阿巴岱这样的人实在难得。
纯孝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
宋世恩稍微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出了大帐，坐到一个拖床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微笑。
又下雪了，白雪皑皑的世界，看多了也枯燥。
笑的是人，是人性。
安加拉河口，禁卫和喀尔喀的人很有默契，禁卫绕到北面，喀尔喀人在西南两面，成千上万的海豹被三面追赶。
圆滚滚的家伙们蹦跳着想跑到冰窟窿，都被堵死了，转而全部跑到了东边结冰的湖面。
猎杀开始。
两伙人各杀各的，一天时间，能有近万只做刀下鬼。
偶尔有双方的人跑到对方阵营，也没人管，安然无恙各自返回。
喀尔喀现在只有一万人在禁卫身边，追上来的有三万人，两万人在北海两岸收服不里牙惕部落。
……
身后又传来瓮声的话音，好烦。
喀尔喀黄金家族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早几天就放了，十岁以下的，扔在和林根本没带。
诺诺和与巴延达喇带着一群女眷，越来越有了客人的架势。
“阿爸说，收服不里牙惕，喀尔喀越发壮大，不攻占和硕特都不行，大人好算计。”
宋世恩扭头看了眼父女俩，“好算计？这么想的话眼界太低了。”
“明人会北上草原吗？”
“你想多了，大明没兴趣，蒙古也不可能又出现一个达延汗。强人只会在混乱中出现，目前漠南漠北三分已定，喀尔喀最弱，谁妄图统一蒙古，都是蒙古人的灾难。明人会笑嘻嘻看着蒙古自相残杀，本官只是延续一个千年的智慧，远交近攻。”
“大人教会了我们冬季如何运送补给，如何以战养战，不怕喀尔喀在西域进攻大明的甘肃镇吗？”
“你们太蠢了，就会沿河沿湖而居，就会在羊马身上想办法。阿巴岱远征漠南，竟然带着二十万只羊，还准备了羊吃的牧草，人的后勤搞成牲畜的后勤，差点笑死本官。”
“阿爸还是想知道，大人为什么不担心我们进攻西域。”
“无所谓，你们想攻就攻吧，反正想吃掉中原的部落，慢慢都没了。大明现在有百万蒙古人，比漠南漠北每个部落人都多，你去问问他们，他们认为自己是奴隶吗。”
……
诺诺和结束了这次谈话，可能感觉自己快回家了，对宋世恩也没有了敌意，近几天多次相互交心，认真探讨。
但是…
他想多了。
阿巴岱的性格既让宋世恩高兴，也让塔娜失望。
他，还是需要一次失败，一次彻底失败，才能把执着的目光从禁卫身上挪开。
才能去做宋世恩给他设计的西域之王。
塔娜把诺诺和送走，返回来与宋世恩并排坐到拖床边。
眼里的浅笑很是开心，宋世恩有点不忍，抬头又看向远方。
这次主动开口，悠悠的向身边人说道，“塔娜，阿巴岱纯孝，在大明，这样的人会得到大家认同，他能做一个好将军。”
“可惜他生在漠北，没有狼性活不下来。”
“狼能活下来，但不能壮大族群。我会送给你一头猛虎，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