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的人虽然疲惫不堪，眼里的精光却无法掩饰，甚至亮过那盏油灯。若能把他们全部带回京师，会不会封个国公呢！？
“大人，我等已完成军令，二十万战兵的包围中，杀死万人，捣毁无数羊群战马，死而无憾，能与大人同行，是卑职的幸运，下辈子愿再次追随大人。”
声音是从地上躺着的戚祚国传来的，腹部一个箭孔渗出渍渍血迹，同父异母的戚昌国黯然伤神。
受伤的不仅是他，宋世恩自己的胳膊上也有一道伤口，左手无名指骨折，几乎人人带伤，很多人断了一两根手指。
地下的图纸不能用了，过界了，宋世恩又掏出三张，拼成一整张。
咳咳沙哑的嗓子，“兄弟们，南边彻底回不去了，我们在哈剌温山南端，此地不宜久留。不出意外，除了紧随我们的喀尔喀部落，布延肯定绕道大山，到了宣府长城外。粮草捣毁，也至少有十万人还能短期追击，我们在两位王子脸上左右开弓扇了五巴掌，必须逃远一点。”
没有人接茬，大概都认为自己不会说对。
布库录恭敬行了一礼，“小侯爷，西边不是大明皇帝册封的顺义王嘛，我们再绕五百里去他的地盘，他一定会把我们安然送回京师。”
“布库录，等我们返回京师，本官一定奏请陛下封你一个爵位，努尔哈赤也是如此，两千女真兄弟立大功了。”
“小侯爷对小人恩重如山，小人一定生生世世追随。”
众人同时莞尔，没想到一场奔袭，与女真人的关系处的不错，他们也没有任何不服从命令的举动，奋勇争先，两部各伤亡二百人，伤亡率最低。
张维贤知道自己该出场了，“大人，您下决定吧，四渡辽河，神来之笔，超越冠军侯的功绩，我等生而有幸，投降绝不可能，南边既然回不去，我们就去北边，去野人的地盘，去更大的森林深处。”
“呵，拾人牙慧的战术而已，没想到布延动作挺快，西边唯一的生路已断。俺答汗不会让我们轻易过他的地盘，强盗的逻辑都一样，我们落到他手里，与落到布延手里没什么两样。也许终身成为质子，还不如战死。”
努尔哈赤此时插话进来，“小侯爷，北面千里不是黑水河吗？我们顺着大河进大山里，这样不会迷路，大不了用一年时间，转一圈从野人女真的地盘返回辽东。只要进入大山，女真兄弟狩猎的本事，不会饿死。”
“哦！？奴儿的天文地理不错，竟然知道黑水河上游在西边。”
“大人，您这不是画着吗？”
宋世恩想给自己一巴掌，地下的图纸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只有努尔哈赤认真看了一会。
李铭诚轻咳一声，“箭矢我们抢的比用掉的还多，马匹也不缺，空马上面都是粮草，但马匹吃什么是个问题，不找大河，也得找大湖，冬季只有水边才有马吃的枯草。”
“监军大人越来越是个合格的总管了。”
“宋世恩！你能别废话吗？去北边就去北边，万里大山，鞑靼人能逮住我们，老子倒立拉屎。”
“哈哈哈哈哈~”
大帐里的气氛一下开心起来，宋世恩随他大笑了一会，认真说道，“兄弟们，不瞒大伙，北边的路，我比西辽河还熟，我早想回去，想带着黄龙旗和威风凛凛的禁卫回去，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狼狈回家。”
众人一头雾水，张维贤不确定地俯身看了看主将，“回…回家！？大人是伤口化脓发烧了吗？”
“咳！就是回家。布延绝不会想到，我比他熟悉哈剌温山，本官从小就做梦，做一个相同的梦，地点就在哈剌温山北方，捕鱼儿海东北。”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神奇！？
“大人是天选的北方之王，小人听说只有神选定的人，才会做同样的梦，梦里还与现实一样。女真的先祖就经常被神灵眷顾，都是天生的勇士。”
布库录无厘头的一句话，好像在这帐篷里有无限的说服力，一瞬间，宋世恩都能看到他们投过来的眼神闪着星星。
好吧，某人承认自己是‘天选之人’！
“那就去北边吧，布延想猫捉老鼠，老子也想逗他玩，咱们只有不到万人，拖死他们。”
……
第二天微亮，河边一堆柴火上，戚祚国静静的躺在上面。
宋世恩把一个火把扔在柴堆上，后面跟着的副将每人扔了一个，天空飘着毛绒绒的雪花，熊熊大火把头顶的雪花烧得一干二净，像是在天地间开辟了一条天梯。
戚祚国是第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荒蛮之地也许饿不死，但会病死，听天由命吧。
二十名亲卫被叫到身边，对俺答汗有价值的是禁卫的这些武将，不是禁卫本身，信使应该可以通过。
大伙每人又写了一封信，李铭诚的信最厚，宋世恩交代的行军记录，来龙去脉就不用写了，皇帝和内阁自己看去吧。
关于北去的打算，写了一份其他人都看不懂的信，鬼画符似的，吩咐亲卫交给英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