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三月春意还算不得是春光似酒浓、桃花满枝发的盛景,杨柳拂堤,新芽初绿。
收帖子的小厮伶俐得很,婉言拒了礼盒,将许茂并许丹青引至一处僻静所在。
许丹青注意到所有小厮衣裳一样,但腰带颜色深浅不一,接的帖子也不一样,引客忙而有序。
他们来的时候还算早,三三两两长衫文人学士围坐,日头正好,暖意融融抚下,哪里还看得出来只是初雪乍融的早春。
他们才将将坐下,便有年轻小厮端着暖酒至于漆盘之上,酒杯内雕刻鱼儿,酒水微微一动,仿佛有小鱼儿在游动似的。
就连许丹青这般年纪的小孩,也有点心热茶等一众小物件。
不由得让人不赞叹一句,好巧妙的心思,好面面俱到的周全。
只是这个回环弯曲,水渠潺潺,稀疏两排的竹林充当天然屏障,隔开上下游,只让人见得有人在,却不知是谁在。
轻柔琴音不知打哪儿而来,似有非无,萦萦索索。
许茂面对各种狡诈商户和掌柜都不曾露怯,偏生在这难受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他只觉得口舌干燥,下意识端起酒杯就要喝。
许丹青按住他的手,“爹,这酒不是这时候喝的。”
许茂立即左右看了眼,的确无人饮酒,他不露痕迹放下,小声问:“开宴之后?”
“这是流畅曲水,上巳节名士雅集的一种饮宴风俗,众人围坐在回环弯曲的水渠边,将特制的酒杯置于上游,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缓缓漂浮,酒杯漂到谁的跟前,谁就取杯饮酒,赋诗一首。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尽兴为止。”
许丹青才说完,许茂便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最多一次,我们就得露馅。这不是为招待那位准备的清谈会吗?为何会来这么一出?”
许丹青拈了块点心慢吞吞吃着,“爹,你若是下去查账,下面掌柜不得把账本拿出来给你看?这是他的功绩,也能看出他的本领。”
“流畅曲水,就是江陵府给那位看的。”
这样一比喻许茂便知道了,他有些后悔道:“早知道如此便提前找人......”假借给儿子整理头发的时候气音透出一个词,“捉刀。”
古代的侍从有专门的刀笔吏,专门为修改竹木简错字应运而生。只不过后来这个词汇演变成替别人代笔作文的人。
“万万不可!”许丹青立即遏住他这个想法,“今日之事我早就猜出来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若是想要达到更高的位置,在低微的时候就要谨言慎行不能让人捉住把柄,就算此刻不发作,待到日后只会变成一把一击必中的刀子。”
“是我着相了,”许茂长叹一声,“倘若带着许砚也会好些,他好歹学了几年诗词。”
“爹,能进来的人岂非凡流?十个童生捆起来都比不过这里一个人。”
知府不会放半桶水进来砸自己招牌和脸面,能进来的人必然是选了又选。来客不管是仰慕欧阳公才华还是欧阳公的身份,四书五经君子六艺不会差到哪儿去。
袁夫人递给他这张帖子,到底是好是坏?
上方竹林微微骚动,仔细去听依稀听得到有人在说:“鹿鸣书院院长带着弟子们来了。”
“那是蓝愉景吧?听说才华斐然。”
“虚名还是真名,稍后一试便知。”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才子齐聚,不分出个一二三四绝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