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十月,北戎的天气急速转凉。
昭王府中一个窄小简陋的院落。
临近傍晚,天边卷云翻滚,屋里没有点灯,寒气逼人。
温玉娇坐在窗前缝制一件小孩的冬衣,两岁多的小女娃缩在她身边,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身上蹭着温暖。
“娘娘!”一个绿衣小丫鬟忽大喘着气跑进来,委屈地道,“奴婢见天凉了,方才去厨房讨点儿炭火,结果炭火没讨来……还挨了一顿数落!”
“绿珠,这些事情别让娘娘费心,稍后我陪你再去讨。”方嬷嬷从里屋走出来,双手递了个绒布包裹的手炉给窗前正在做针线的女子。
温玉娇接过手炉,转手递给了旁边的小女娃:“咱们是寄人篱下,人家给什么,将就着用就好了。”
她穿着件普通的青布袄裙,头发半挽成一个蛇髻,随意插了支白玉簪子,却是掩不住杏眼含光,媚骨天成。
“可是她们一点儿都不给啊!太子妃娘娘……”绿珠急得都快哭了。
“咱们现在是在北戎,不是在大梁,今后别再叫娘娘了,就叫……夫人吧!”温玉娇抬头望向窗外,吐出一口白气,“炭火的事,我稍后会去含春院中说说。”
“是,夫人。”方嬷嬷和绿珠互看了一眼,暗暗心凉。
太子妃当到温玉娇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她本是丞相温松的嫡孙女,嫁给梁国太子赵征,也算是风风光光。
可谁知道那太子一早就有个极宠的许侧妃,温玉娇就像个东宫背景板一样,不仅不得宠,还得帮带一个宫女生的小庶女。
这庶女的名字也是许侧妃给起的,梅儿,没儿!许侧妃要温玉娇带着这拖油瓶,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
果不其然,温玉娇成亲快三年,连太子的衣角也没摸过,每次只要太子往她的寝宫去,那许氏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太子只能转去看望许氏。
三个月前,乱军攻破大梁都城,赵征自然是带着他的白月光许侧妃仓皇逃命去了,留下温玉娇傻了眼。
宛都之乱那晚,她差点就沦为乱军的玩物,幸好是祖父温相留了几个心腹之人给她,护送她和梅儿辗转来到了邻国北戎。
凭着梁国太子的印信,她们投靠了北戎的昭王府。
初来时还好,温玉娇手里有些首饰和银钱,赏赐下人也大方,王府众人对她们还算礼遇。
可两个月过去,给大梁太子送去的信全都石沉大海,她们手里的银钱也快用完了。
大梁那边根本没人管她们的死活,这昭王府里的丫鬟婆子对她这个“亡、国太子妃”也就没那般好气儿了。
就连掌管昭王府中馈的玉侧妃,初时还礼貌唤她一声“太子妃”,现在却是冷着脸,求见也不见。
“温氏!温氏!”门外传来一个婆子扯着嗓子喊的声音。
“嬷嬷,去看看。”温玉娇警觉地收起了针线,将梅儿抱到手里。
方嬷嬷应“是”掀帘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长脸婆子进来。
原来是昭王侧妃玉氏身边的蒋嬷嬷。
“蒋嬷嬷请坐,可是侧妃娘娘有什么话带给我?”温玉娇朝绿珠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急忙搬了个小杌子过来,请长脸婆子坐下。
此处是北戎与大梁交界的威州,昭王常年在外领兵守边,昭王府又没有正妃,王府中诸事便由玉侧妃掌管。
长脸婆子高傲地坐下,打量了一圈儿屋里,没好气儿地道:“侧妃娘娘让我来给你们捎个信儿。半个月前,大梁皇帝赵闯已经死在了豫州,如今乱军头目在宛都自立,也就是说,你们大梁……亡了。”
虽然是意料中事,屋里的几人闻言,却还是寒意顿生。
从前,她们还能以梁国太子妃的身份借住在昭王府中,如今……
“太子殿下呢?”方嬷嬷急忙问道。
宛都之乱那一晚,皇帝赵闯由京城兵马司护送,向西逃亡豫州,到了豫州之后继续指挥军队与乱军作战,偶尔还有消息传来。
太子赵征则是由东宫侍卫护送,向南逃窜,至今音信全无。
蒋嬷嬷冷哼一声,翘着二郎腿儿,朝温玉娇道,“你那个好太子,早就带着他的宠妾不知躲到哪里享福去了,还指望他?”
温玉娇咬着唇,面如土色:“多谢嬷嬷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若是赵征还有一点血性,父皇战死的消息传出,他就应该迅速即位,指挥大梁残部与乱军抗衡。
可半个月过去,赵征音信全无,说明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不打算接手这个烂摊子了。
“温氏,既然大梁亡了,你也就不是什么大梁的太子妃,不过是个流民。玉侧妃娘娘命你……即刻收拾东西,跟着天瑞司的胡大人走。胡大人是专管安置流民的,我们昭王府可不管这事儿。”蒋嬷嬷说着就站起身,又看向绿珠和方嬷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着温氏收拾细软?”
“你说什么!我们夫人不是流民,她是……”绿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