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她知道面前的人不会老,但他这样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可能是跟她曾祖一辈的人?
道人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温和地道,“如果你们母女身上不是流着跟我同样的血脉,怎么能从我那卷羊皮上看懂术法,学会换命术跟蛊术?”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昏睡的人,“世间有学会‘术’的资质的人不多,在没有资质的人眼中,那准羊皮就是一片空白。”
刘氏也看向了趴在桌子上的心腹曾娘子。
不错,那卷羊皮掉出来的时候,她就看不到上面有字。
而且,如果不是有着血脉亲缘在,她自问若是自己已经超凡脱俗,不再为尘世所扰,也不会放下修行,两次三番地现身帮无关的人。
以己度人,她信了。
见到她的转变,道人对她露出了一个长辈式的安抚笑容。
随即,刘氏想到他刚刚说的话,“我们会成为刘家血脉的终止,这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没有了明珠,但她还有两个儿子。
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程家的衰落并不因明珠的死而停止,他们还会继续衰落下去,最终家破人亡吗?
道人颔首,又再问道:“你还想要继续反抗天命吗?”
“要!”刘氏立刻道,她当然要!
如果女儿之死就将这一切画上句号,那她或许会就这样停下,可是她还有两个儿子!
房中,刘氏放下了灵位,来到了梳妆镜前,看着里面映出的人,看着镜中的那双眼睛。
“回京城去,那人还会再出现。”
“从现在开始,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我会用你的双眼看清是谁从中搅局,是谁杀了明珠。”
“我会不会去京城?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去,但是很快了。”
刘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们是血亲,所以这样的术能够在她身上起效,就像无视距离、以血缘为媒介生效的换命术一样。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程三元家的走了进来。
她端着一碗燕窝,绕过屏风,走到刘氏身后:“夫人。”
刘氏在镜中看了她一眼:“放下吧。”
“夫人趁热吃。”程三元家的道。
那一日之后,夫人的病就一下子好了起来,仿佛从来没有病倒过。
甚至被县衙召去,当堂宣布了明珠小姐的死讯还有明珠小姐犯下的罪责,在她都差点倒下的时候,夫人尽管摇摇欲坠,却依然站住了,还能反驳县令的质询。
虽然程明珠是她的女儿,但她是从哪里学了蛊术,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曾经找胡三婆,想用她的邪术来治病,那也是听了她的话。
如今明珠小姐已经死了,那么这些罪责也就全都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错了就是错了,她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刘氏不会上诉,只请求他们看完她的罪之后,把她的尸骨还给自己。
拿回程明珠的尸骨之后,刘氏就先找了块地方将她下葬了,然后回来。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再提起这个女儿。
今日,她坐在梳妆镜前,忽然道:“明珠还未出嫁,未嫁女死了不能入祖坟。”
“是……”程三元家的低低地应道。
刘氏静了片刻,才说道:“明日去相国寺,为小姐点一盏长明灯。”
程三元家的先应下来。
看刘氏端起燕窝,准备进食,她又忍不住道:“夫人不是一向更信道吗?”
要点长明灯,应该去道观才是。
刘氏道:“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要求的仙已经找到了,仙人指路,要她去相国寺,她自然要去。
……
厉王府。
常衡带着今晚的详尽消息跟陈松意列出的那两页证据回来,交给了殿下。
跟弟弟一样,他同样没有想到一回来会在这里见到陛下。
景帝看过了那两页纸上的东西。
虽然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发过一次怒,但是现在再看到这些罪状,帝王的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背上还是青筋暴起。
“军师没跟你一起回来?”厉王任由他在旁平复心情,消化这怒火,决定接下来该怎样做,自己则向常衡问起了陈松意。
常衡回道:“军师让属下先回来向殿下复命,她还有其他事情要提前布置。”
“其他事情?”萧应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景帝在旁,已经重新控制好了情绪。
听见他们的对话,他先想到了弟弟的军师裴植。
人人都知道厉王统军之能,却不知道他能在朝中支持不够的情况下还打出这样的战绩,是因为他身边有着一个厉害的军师。
说起来,裴植还是因为觉得朝中黑暗,不能施展抱负,才拒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