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下在!”一个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大汉应声出列。
此人顶盔贯甲,手执长戟,站在一队骑兵的前列,竟然也是场上为数不多的骑兵队队主之一。
王恬把手一挥,沈奂立刻放下长戟,一路快跑到他面前。
“嗯,虎背熊腰,猿臂通肩。”陶旭上下打量着沈奂,一边喃喃自语。但见他身体素质极好,和陶宇宙比起来都丝毫不差,心中十分满意,看来沈劲是豁出了全家族的老本下注在自己身上啊。
“沈队主,你麾下有多少人?”陶旭一边绕着他观察,一边问道。
“上官是要考我还是真的不知道呢?”沈奂一开口又是震得陶旭耳朵嗡嗡作响,“看上官的打扮,也不是行伍之人。倘若上官需要属下保护,属下在所不惜!倘若上官要指挥属下,那就恕属下难以从命!”
“放肆!”王允之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陶大人这般说话?须知陶大人可是司徒大人身边的红人,随便一句话,别说你了,就是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边说着,王允之就指挥亲卫将他赶回队伍中去。
陶旭却笑着伸手拦住了王允之。
“适才沈队主说我指挥你,就誓死不从。可据我所知,王使君治军御下极严,倘若上峰有命让你听我指挥,你也要违抗军令吗?”
沈奂早就习惯了怼人和被怼,他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坦白道:“兵战凶危,我的弟兄们跟我上战场,那就是信任我,就是把命都交给了我。可如果换一个啥都不懂的白面书生…..那抗命是死,上了战场还是死。还不如死的痛快些。”
“好!那你就跟着我吧!”
陶旭就喜欢这种坦诚的人,虽然说话直了些,但起码不会暗中来算计你。在建康待了不过短短一个月,可每天都在勾心斗角,算计着谁今天又在背叛自己,陶旭属实是厌恶了那种环境。
况且庾、王、陶、郗诸族的教训告诉了陶旭,想要在东晋的朝廷有所作为,就必须有自己的班底。这个沈奂,就先收下了吧。
沈奂没想到陶旭还会点名要他,刚才他的话虽然也是发自肺腑,可谁又会嫌命长呢?
就在沈奂犹豫的时候,王允之不失时机的站出来打起了圆场,“好啦好啦,起来吧。陶大人可是陶大司马的孙子,也是将门之后,怎么会不知兵呢?你一路上都要听从他的命令,明白吗?”
陶侃不仅在荆州,在整个江东军界都极有声望。一听眼前这个白面书生般的青年是陶侃的孙子,沈奂连忙收起之前的傲慢,低声道:“标下十多年前也曾追随过陶大司马,上官既然是陶大司马的后人,自然是在故意考标下。无知之处,还请上官不要怪罪!”
原来沈奂和陶家还有过一段渊源,也难怪沈劲会把他推荐给自己。陶旭对这个人十分满意,他微笑着把沈奂从地下扶起,道:“不必回答了。沈队主,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这几天在来姑孰的路上,陶旭不分日夜的恶补陶侃留下的兵书,一些晋军基本编制的知识还是知道的。他方才那样问,也是想看看这个人反应如何。
“敢问上官,咱们去哪?”沈奂和其他官兵都是半夜里被叫起来集合的,王允之兄弟并没有透露过任何消息。
“石城!”陶旭目光炯炯,直直的盯着沈奂。
“嘶”沈奂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想说石城已经被江州的郡兵所占领,可回头看看王允之和王恬都毫无反应,这才明白他们早已心知肚明。他点了点头,认真的答道:“属下领命,请上马吧!”
陶旭翻身上马,朝王允之兄弟一抱拳行礼,“使君!敬豫!咱们就在约定的地方会面吧!驾!”
说完,陶旭一挥马鞭,沿着官道扬长而去。沈奂不敢落后,也翻身上马,带着部下紧随而去,扬起了阵阵灰尘。
此时的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小半轮红日撒在长江江面上,一片鲜红之色,空中的飞鸟似乎也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气,在空中阵阵哀啼。
“敬豫(王恬),你说这小子靠得住吗?”虽然已经箭在弦上,但王允之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免有些担心的问王恬道。
而王恬却淡淡的望着远处的风景,好像看出了神,对王允之的问题置若罔闻。忽然间,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对校场上的部下们高声喝道:“全体都有,听我的号令!”
***
石城,位于如今的安庆市附近,在孙吴时期就是长江沿岸诸多军事据点之一。
可东晋朝廷连年内讧不断,朝廷财政捉襟见肘,这里也就被废弃了。如今的石城虽然名字里还有个城字,但其实就是一个人口百十来人的小镇。靠着孙吴时期用石头垒起来的一圈城墙,这里还能勉强维持比较和平的生活环境。
一路上听了沈奂对石城的简单介绍,陶旭心里也大概摸了个底。
站在石城东北方的荒山坡上,视野一览无余。
荒凉的原野,荒凉的城墙,荒凉的山坡,这里几乎就只有荒凉二字,除了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