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顾慎一身铠甲,来到顾曜所在的山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他走进去,透过月光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可是慎儿?”顾曜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撑着受伤的胳膊就要起身。
“爹,是儿子。”顾慎答道,上前扶住了他。
靠在石壁上的顾曜稳了稳急促的气息,就着他的手喝了杯水。
待看清顾慎的装扮,呼吸顿了顿。
“爹,儿子今夜便带人去松阳县求援。”
松阳县距离葫芦谷几十里外,属于靖王封地,是距离边城最远的一处县城。
一个多月前,镇北军长途跋涉而来,遭遇了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大梁军队。
他们是急行军,连续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让他们的体力透支。
因此面对已经休整了几日,精力充沛的大梁军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退守葫芦谷。
顾曜带人掩护他们撤退,被远处飞射而来的箭矢击中,幸好他身上穿着顾南烟给的护甲,只是胳膊中了一箭。
可谷中潮湿,再加上一直没有休息好,顾曜毕竟年纪大了,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热。
当初出京前,白芷曾交给他们一个小箱子,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其中一样便是退热散。
顾慎让人给他喂了药,第二日高热便退了下去。
见到这些药效果这么好,顾曜清醒之后再也不肯吃,坚持留给几个受伤严重的士兵。
顾慎见他退了热也没坚持,让人将药都分了下去。
然而接下来几日,顾曜的情况并没好转,第二日便又开始发热,伤口红肿。
急行军轻装简行,随军的药材不多,药效也没有退热散好,以至于顾曜直到现在还没好全。
他望着眼前已过而立之年,神情坚毅的儿子,叹了口气闭了闭眼。
葫芦谷易守难攻,山势险峻无法从上面通过,只有前后两个出口,便是葫芦嘴。
若是将两个出口围住,里面的人便是插翅也难逃。
不然大梁军也不会选了这么一处地方,想将他们围困而死。
可如今已经断粮几日,而边城那边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援军到来。
顾曜心中清楚,靖王那边怕是同样情况堪忧,没办法分出兵力救援他们。
这也是他们一直到现在也没派人突围求援的原因。
边城距离这里只有几日路程,他们被围困的消息怕是早已传了出去,若是靖王尚有余力,不会不来救援。
况且军营在边境,就算有人突围出去,凭县城衙门里那些官差,也做不到将大梁军队逼退。
顾慎此时做这个决定,也不过是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奋力一搏而已。
顾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张满是皱纹的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不愧是我顾家儿郎,父亲以你为荣。”
虽然这样做等同于送死,可万一成功,儿子就能保住性命,也不至于让老妻一时间痛失两个亲人。
而且,顾曜原本就决定明日带领所有镇北军杀出一条血路,好歹能拉几个大梁士兵垫背,总比在这里憋屈的饿死好。
见顾曜没有再多说什么,顾慎扶着他躺下,又给他仔细掖好被角,便起身往外走去。
待到了门口,顾慎脚步一顿。
“父亲,若是此次儿子战死,麻烦您替我照顾南姐儿,我这个做爹的没用,让这孩子吃了不少苦,若是可能……”
顾慎喉间胀痛,声音带着些更咽。
“若是可能,爹便把以后分家儿子该得的那份银子,提前给了南姐儿做嫁妆罢,让大嫂给她找户好人家,不求富贵荣华,只愿她平安顺遂。”
他说罢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似乎在等顾曜的承诺。
顾曜呵呵笑了两声,面上一片苦涩,却装作轻松的调侃道:“臭小子,你爹还没死呢就惦记着家产了?”
“南姐儿是我顾家的女儿,就算没有爹,还有你母亲和你哥哥一家,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顾曜望着山洞顶,声音带着疲倦。
“况且以南姐儿的本事,也没人能欺负的了她,你就放心吧。”
他那孙女不知像了谁,就不是个吃亏的主,且有时睚眦必报到让人好笑。
似乎是得到了顾曜的保证,顾慎月光下的侧脸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随后大步迈了出去。
顾曜继续望着洞顶发呆,有些浑浊的眼角滑下一滴老泪。
与此同时,顾南烟一身黑衣,独自一人缓缓靠近葫芦谷附近,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避开驻扎在周围的大梁军队,绕着山体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停在一处山洞处。
这山洞是她研究舆图的时候发现的,十分隐蔽,在舆图上也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而已,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洞口附近应该发生过滑坡,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