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均贺虽年近六十,却保养的极好,头上不见几根银丝,脸上只在眼角长了几条细纹。
他身穿官服,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只是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王爷说你要见本官,如今本官已经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罢。”
毕竟昨日刚吐过血,方均贺的声音有些没底气,说完这话身形晃了晃。
宁王见状,赶忙让人搬了张椅子过来。
“方大人是朝中重臣,朝堂上还要仰仗您,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方均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臣老了,如今连最宠爱的儿子都保不住,让他惨死,在抓住凶徒为我儿报仇之前,朝堂之事怕是有心无力。”
说罢以袖掩唇咳嗽几声。
宁王闻言大惊。
他外祖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唯一的依仗便是方均贺。
若是他撒手不管,那自己丢的就不仅仅是皇位,恐怕李密和李逸都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赶紧对半趴在地上的许顺道:“方大人已经来了,你还不速速招来!”
许顺艰难抬头,看向坐在左侧的方均贺,挤出一个笑。
“是,王爷,小人这就招。”
他将头转向顾曜,眼底带着细碎的光。
“将军见谅,属下实在别无选择。”
“军中王参军昨夜突然将属下擒住,以偷盗同袍银饷的罪名,不由分说将属下押送至宫中,严刑拷打,逼迫属下诬陷顾小姐杀人。”
许顺突然愤愤转头,颤抖着手指指向方均贺。
方均贺原本笃定的脸瞬间僵住,片刻便阴云密布,眼神阴沉的看着他。
许顺并不怕他,急切的喘息几下接着道。
“属下不从,丞相便命人打断了属下的双腿,还威胁若是不照他们说的做,便将同在军营的哥哥一起治罪。”
“属下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兵卒,可从小爹娘便告诉我与哥哥,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顾小姐救了属下一条命,便是哥哥也不会同意属下背叛小姐。”
说罢,他朝龙椅上的宁王用力磕了两个头。
“小人愿以死明志,方统领确实不是小姐所杀,请王爷明鉴!”
许顺原本被冲干净的额头再次流出鲜血,稚嫩的脸上带着坚毅。
他朝顾曜道:“请将军代小人转告顾小姐,她对小顺的恩情这辈子还不了了,若有来世,小顺定为小姐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说罢一个用力,一抹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
顾曜预感不好,赶忙掰开他的嘴,却已经晚了。
许顺的嘴里血肉模糊,舌头已经咬断大半。
也不知是不是疼的,他眼角流出一行泪,嘴角却带着笑。
许顺嘴角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顾曜闭上眼,心底的愤怒如同岩浆翻涌。
他将还架着许顺的两个禁卫军掀开,小心翼翼的将许顺抱起。
杀气腾腾的看向方均贺和宁王。
“这笔账,本将记下了!”
他本还念在先帝的情分上,不想对宁王下死手。
毕竟先帝本就子嗣不丰。
他想着待来日将宁王拉下马后,便求皇上饶过他的死罪,圈进也好流放也罢,总归能留着条命便是好的。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向来光明磊落的先帝,竟会生出如此暴虐又心胸狭隘的儿子。
顾曜眯了眯眼,抱着许顺,也不顾门口护卫的阻拦,一脚一个将他们踹翻便出了宫。
宁王被他这嚣张的态度气了个倒仰。
“好,好一个顾曜!”
他也不是个没脑子的,知道若是单靠方丞相扶持,反而会处处受到辖制。
本还想拉拢顾曜上他的船,谁知这人竟如此不知好歹,不过是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孙女,居然为了她敢跟自己翻脸。
“既然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宁王捏着手中的酒杯,脸上狰狞一片。
方均贺像是没听到顾曜临走前的狠话,他靠在椅背上,半阖双目,手指轻轻点在扶手上。
这一局是他输了。
他没想到镇北军中,便是一个小兵也能有如此骨气。
不仅让他输了棋局,便是好不容易安插在军中的棋子也已经暴露。
方均贺深深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确实是他冒进了,主要是通儿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一时乱了心神。
“顾曜此人向来刚硬,经此一事怕是对王爷厌恶至极,既然如此……”
方均贺扯了扯有些苍白的嘴角。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说将军府内向来没什么争斗,可是人心难测,谁知道前几日的刺客是不是他们自家人趁乱浑水摸鱼,想要铲除异己。”
“王爷还是派人查清楚为好。”
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