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衙位于荥阳北城,距离灵州刺史府约有十一二里,两处之间隔着三条长街。
半夜行衙火起,刺史府很快便收到消息,亲兵护卫们在立刻戒严之后,薛涛于梦中被人叫醒,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上的压力很大,西吴两路大军在边关虎视眈眈,粮草军械民夫的压力全都压在他的肩头。西境四营的主帅以及襄城侯萧瑾与薛涛并没有上下从属的关系,就算后者是独领风骚的封疆大吏,面对这些手握数万雄兵的莽夫也不敢轻视。
如今朝廷已经命邓州和蕲州两地紧急调派粮草送来灵州,同时也在征调其他州府的资源,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至少在整个八月,灵州还是要依靠自身的力量。
薛涛一改往日的从容淡定,眼中满是血丝,皱眉问道:“深夜惊慌所为何事?”
刘仁吉快速说道:“方伯,钦差行衙那边传来火光,隐约能听见喊杀声,情况瞧着有些危急。”
薛涛冷哼一声,面色冷厉地道:“他不是能耐得很吗?在府衙门前一次砍掉两百多个人头,又在城外筑造京观,如此行径怎么可能不招人记恨?”
刘仁吉赔笑道:“方伯,裴钦差年轻气盛,行事难免激进。对错暂且不论,他终究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副使,行衙里还有一位正使,若是真的有个闪失,怕是在陛下面前不好交待。”
薛涛返身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沉声道:“仁吉兄,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卑鄙小人?”
刘仁吉心中作何想无人知晓,连连摇头道:“方伯切莫误会,这世上哪有那种蠢人?只是如果两位钦差在荥阳城内出事,这可如何是好?”
薛涛叹道:“此中关节我又何尝不知?但是荥阳城内只有两军厢军,他们负责守卫城门,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擅离职守, 更何况是眼下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除了厢军之外, 便只有府衙的那些差役班头, 你让他们去行衙不是送死?莫要忘了,行衙内还有陛下亲封的藏锋卫,裴越既然能带着他们击败西吴骑兵, 自然就能应付这些夜袭的贼人。如果连藏锋卫都不是贼人的对手,其他人又能如何?”
刘仁吉知道薛涛所言乃是实情, 但是朝堂上的老爷们会在意这些细节吗?
当初薛涛在权力争斗中败于洛庭之手, 后者不愧是正人君子, 在莫蒿礼出面转圜之后,没有对薛涛穷追猛打, 反而支持他上任灵州刺史。后来洛庭亲自上奏开平帝,为薛涛挣来一个殿阁学士的尊号。如今时过境迁,洛庭早已成长为朝堂上的一棵参天大树, 羽翼下的文臣数量众多, 那些人会对灵州刺史这个位置毫无念想?
假如秦旭和裴越真的死在荥阳城里, 刘仁吉可以断定薛涛刺史之位不保。
思虑片刻后,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方伯,刺史府中尚有五百亲兵护卫——”
话音未落, 一名书吏匆匆忙忙进来说道:“禀方伯,府外有一名年轻人求见,他拿着裴钦差的拜帖。”
薛涛和刘仁吉对视一眼, 不动声色地说道:“让他进来。”
贾成眼神有些恍惚,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能走进刺史府, 这可是整个灵州的中枢官衙。进入正堂后,他轻轻咬了咬舌尖, 促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上前行礼道:“卑下乃是藏锋卫贾成, 奉裴爵爷之命前来有事禀报刺史大人。”
“何事?”薛涛淡漠地问道。
贾成微微垂首,口齿清晰地说道:“今夜有贼人偷袭行衙,爵爷已经有所防备,但是担心刺史大人这边的安危,故而命卑下前来。请刺史大人安坐府中,不必前往查看,天亮之后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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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涛略略有些诧异,面前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然表现得如此得体,不卑不亢又条理分明,看起来算个人才。
旁边的刘仁吉神色一动,笑容和蔼地道:“贾成,你是灵州本地人?”
贾成点头道:“回大人,卑下乃是定宁府安化县贾家庄人氏。”
刘仁吉微笑道:“你家爵爷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荥阳乃是灵州州治,出了这么大的事刺史府不能袖手旁观,稍候会派人前往援护。”
贾成微微一愣,他可是听藏锋卫的前辈们说过,自家爵爷跟那位薛刺史尿不到一个壶里,怎么眼下会如此仗义?
他自然不明白官场上的事情远非敌我对错那么简单,因时制宜才是一个老官应有的素养。
“行了,你回去罢。”薛涛面无表情地摆摆手。
“卑下告退。”
贾成拱手行礼之后离开。
出了刺史府,他便加快脚步赶向东面的钦差行衙。
其实他隐约猜到裴越的心思,之所以特地让他出来跑一趟刺史府,不仅仅是要给薛涛传话,更是让他暂时远离行衙内的厮杀。他与藏锋卫将士不同, 从来没有经历过操练,自身也只有一把子蛮力。让他在战场上扛旗, 看似凶险实则不然, 因为他前后左右都是同袍, 将他护卫在中间。但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