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县城。
韦睿其实很年轻,今年只有二十岁,是裴越手下五位哨官中最年轻的一个。他于开平元年从军,三个月后便当上队正,虽然手下只管着十个人,可是对于一个初入行伍的小娃娃来说,这足以说明他的优秀。开平二年岁尾便升为哨官,开平三年秋剿贼功成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将成为京军南大营中最年轻的游击。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韦睿的军职并非是被谷梁刻意压下来。
他主动找到谷梁,表示自己年纪尚轻难当大任,故而请求继续担任哨官。那时他与裴越已经相识,但绝对没有想过以后会在这个年轻人手下做事,所以他的请求只是单纯压制自己而已。在这样一个轻狂风流的年纪,韦睿没有被金灿灿的前途冲昏头脑,可见其人心志绝非普通人。
韦睿的出身不算好也不算坏,虽然不是武勋将门,但祖上几代人都在军中打拼,只不过没有惊才绝艳之辈,在大梁百万军中并不出彩。他从小便立志要投身行伍,兵法战阵武道上的功夫每日都在打磨,进入南大营后更不肯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像商羽那样做过谷梁亲兵的人都只是第三队的哨官,可韦睿却掌着第一队,即便裴越从未明言这个次序有深层次的意义,众人多少也能琢磨出一点味道。
今日突然遭遇马匪,裴越让他进城主持大局,这自然是无需言明的信任与器重。
韦睿从不会让看重他的人失望。
一脚踹翻俞铮便是明证,即便他是钦差护卫对方只是厢军将领,可军职上实实在在地差了一阶,这以下犯上的一脚没有任何水分,立刻便震慑住城楼上的所有人。
观察完城外战场上的局势之后,韦睿转身走向俞铮,他那一脚看似很重,实则用的是巧劲,所以俞铮没有受伤,伤的只是脸面。
见这个说翻脸就翻脸的年轻哨官朝自己走来,俞铮下意识就后退一步,当初他在南境边军中也是敢打敢杀的汉子,可九年来在临清县的花天酒地早已磨灭他的血性。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过于丢人,俞铮涨红着脸看向韦睿,心想对方要是得寸进尺,自己绝对不会再让步。
然而韦睿只是平静地说道:“俞游击,请你现在带着所部,召集城中民夫,将南、西、北三面城门用石头堵住。”
城楼上原本叽叽喳喳,这时忽然便安静下来。
俞铮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茫然地看着韦睿。
韦睿重复一遍,然后加重语气道:“现在就去。”
俞铮为难地看向一边站着的莫青云。
没等这位背景深厚的知县开口,韦睿便立刻说道:“请莫知县同去,务必要尽快办妥这件事。”
莫青云望着这个比自己要年轻很多岁的儒雅军官,不由得想起当初在京都翰林院的清闲岁月,那里有很多比韦睿看起来更温文尔雅的才子,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韦睿这般显露出超凡的决断力。他不懂为什么要堵门,明明城外的裴越占尽优势,马匪的溃败可以预见,但韦睿目光中的笃定感染了他。
或许是之前被裴越那些话刺痛内心深处的隐秘,又或许是情急时怒骂裴越的话反而打在自己脸上,莫青云这次没有迟疑,当然也没有刻意伏低做小,他只是沉默地点头,然后转身就向城下走去。
俞铮左右看看,老大人严临川只是一味盯着城外的战斗,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其他人则根本不敢开口,生怕成为韦睿的下一个打击对象。
他苦着脸说道:“这仓促之间哪里去找那么多石头?”
莫青云头也不回斩钉截铁地说道:“拆屋!”
韦睿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莫青云的背影,然后再次看向俞铮,后者不敢再拖延,连忙嘴里喊着“县尊大人稍等”,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邓载上前问道:“韦大哥,要不要通知少爷一声?”
两人同岁,但韦睿要大三个多月,起初他都是以军职称呼韦睿,后来被韦睿强行改了过来。
当初在绿柳庄跟着席先生学习,最早的七个人当中属邓载的天分最高,同时也是他最勤奋,纵然还缺乏实战经验,但论眼光已经不是新丁。韦睿的安排看似突兀,他冷眼旁观之后隐约明白城外可能会出变故。
韦睿知道邓载是裴越最信任的人,所以对他的态度很温和,摇头道:“爵爷已经知道了。”
邓载闻言看向城外的战场,很快便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第三次冲锋之后,马匪已经溃不成军,地上留下二百余具尸体。
从人数上比较,马匪依旧还有近两千人,裴越身边则是整齐的三百骑,对比起来马匪似乎优势很大。但是打仗从来不是简单的算人头,尤其是如今这个时代,士气几乎能决定一支军队的存亡。以马匪如今的状态,藏锋卫只要全力厮杀,那么对方必然会立刻崩溃。
奇怪的是,所向披靡的三百骑表现得很克制。
除去第一次冲锋之外,后面两次都是被动迎敌,而且凿穿马匪的队伍后立刻收手。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