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外面杀声惨烈,宛若血流漂杵的修罗场。
那些老弱妇孺战战兢兢地藏在家中,听着由远及近传来的呐喊声,年长者将小孩子抱在怀中,捂住他们的耳朵,脸上泛着惊惧惶恐的表情。
这些山贼能跟京营锐卒缠斗,岂是这群训练一个多月的庄户可以抗衡,只一个照面就被杀死十多人,余者无不胆寒。若非邓载领着十几个血性胆气兼备的年轻人扛着大盾顶在最前面,这些庄户早就被冲得溃不成军。此时他们还坚持着站在这里,只因绿柳庄便是他们的家,面对这样一群穷凶极恶的贼人,他们就算能跑掉,家中的妻儿老小也必然会惨遭毒手。
但如果局面没有转机的话,他们的崩溃是可以预料的结局。
不是每个人都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裴越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对秦贤说道:“兄长,麻烦你带着他们,护好谷世兄的身后,不要让人靠近我。”
秦贤用力点头,马上问道:“你要做什么?”
裴越不答,冲前面跟那年轻男人斗得难解难分的谷范喊道:“谷世兄,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身前三尺之地。”
谷范头也不回,一杆长枪使得神出鬼没,逐渐占据上风,却没有半分得意,神色郑重道:“放心!”
裴越来不及对各自坚守阵型的少年们解释什么,只一把拉住薛蒙的胳膊,急促道:“薛世兄,带我上房顶!”
薛蒙下意识地看向秦贤。
秦贤沉声道:“听越哥儿的!”
于是这位身材魁梧肌肉健硕的猛汉一手持盾,一手抓住裴越的手腕,三两步便冲开山贼的阻隔,右脚重重踏在地上,只听得青石地面传来轻微的碎裂声,而后他全身力量灌注右臂,猛然一提狂吼道:“起!”
裴越便感觉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上一丈多高,落在倒座房的屋顶上。
薛蒙紧接着踩着西面山墙借力跳了上来。
虽然夜幕下光线十分昏暗,但得益于裴戎和李氏从来没有让他看书,所以他的视力极好,只匆匆扫了几眼便确认此时局势。倒座房内侧,虽然山贼人数依然是数倍,可经过这段时间的厮杀磨砺,王勇等少年在秦贤的带领下,对鸳鸯阵的使用愈发熟练,短时间不会出问题。谷范更让他十分放心,此刻全力爆发,那个年轻男人被他死死缠住,已然险象环生,根本脱身不得。
然而向外看去,主宅外的平地上已经快要变成一面倒的情况。
裴越不再迟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绿柳庄中人,我是裴越!”
这一声大喝竟然盖下平地上的厮杀声,出乎那些黑衣山贼的意外,随着裴越开口后,面前这些大呼小叫却压根不知道在叫什么的庄稼汉子竟然安静下来。
裴越铿锵有力地喊道:“你们今晚败了,家人都会死光,若是赢了,生者有赏银,死者有抚恤,还可以拿到一个脱籍的名额!”
“都是大老爷们,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庄户们如同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但是阵型依旧混乱,有人想后退,有人想前冲,每个人的表情也不一样。
然而那位名叫冼丛的领头山贼脸色一变,一挥手,指挥着众人愈发疯狂地朝庄户们砍杀而去,同时对两名身法矫健的山贼说道:“上去砍死他!”
那二人闻言扭头就跑,拎着长刀直冲倒座房屋顶而去。
裴越仿佛没有看见,用简洁易懂的话语吼道:“拿大盾的,全部站到前面,不许后退!”
庄户的队伍一阵骚动,不过很快就有将近二十人扛着大盾来到邓载等人两侧,此盾极为宽大,只要不过分慌乱,完全可以护住自己的身体。
实际上刚开始造成的伤亡,大多是那些立功心切又没有兵器只拿着锄头之类农具的庄户,接受过训练的庄户们并没有冲得太急,鸳鸯阵中负责扛盾的庄户被杀者更是只有杨大成一人。
乌云终于飘走,清辉月色洒在大地上。
三十余面大盾一字排开,几乎从西到东占住屋前平地一线,不仅为身后的庄户们建立起遮挡,更将几十名山贼堵在一个狭长的空间里。
裴越继续吼道:“拿狼筅的,站在持盾者身后!”
这时那两个身法出众的山贼已经登上屋顶,一左一右朝裴越杀来,似乎想要凭借敏捷的步伐绕开薛蒙这个壮实的军中汉子。
随着狼筅兵堵住大盾兵之间的缝隙,局势顷刻间稳定下来。面对这道有些简陋和粗糙的人肉防线,山贼们突然生出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当初裴越在组建鸳鸯阵的时候,持盾和拿狼筅的人选都是挑那些身材壮实力气大的庄户,如此才能扛得起那面大盾,才能使得动又长又重的狼筅。
山贼手中的长刀虽然锋利,可是想要突破狼筅的阻扰已经非常不易,即便接近了也无法仓促间砍断大盾。
没有骑兵锐不可当的冲势,想要破掉这种长兵器和大盾的组合无疑于痴人说梦。
宅内前院空地上,被谷范死死缠住的年轻男人惊怒交加,他自然知道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