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城的五通庙建得很快。
虽然吴王大军过境,宣州城的秩序旦夕之间被毁灭,又重建。
城外的尸骨收拾妥当,中间又死了些人,也一同埋在那万人坑。
黑色的泥土填平了万人坑,泥土的腥气取代了尸体腐臭的气息。
宣州城当中该重建的重建,该生活的生活。
再大的悲痛也无法让人流连,人要吃饭才能活着。再麻木的心,也需要肉体才能承载。
五猖神很快便引诱了几家富户,或是托梦,或是显法,收服了本地的巫觋,把原本他们供奉的妖精鬼怪或是诛杀,或是收编。
借着没有城皇主理阴阳的机会,时常有些妖邪入城来害人。
一场战争,更不知惊扰了多少人的神气旋即就病倒了。
也有如同胡三一样染了尸气、病气,吃不起药。
五猖神便借着巫觋四处走动,或是捉走那些害人的妖邪,或是以道法驱散阴邪病气。
鬼神的好处就在这里,哪怕是妖怪所化的鬼神,当踏入的神的行当,便能做一些赐福的事情。
若还是妖魔,即便有心救治,除非专门修了道法,或者以草药疗伤,不然也总要使妖气害了人本身。
这般灵验,又碰着人心惶惶的时候,五通神便成了十分灵验的神明,即便手段并不那么光彩——放贷的事情,五猖神第一天就开始做了。
要治病,可以,借阴债付施法钱。
要发迹,也可以,借阴债做资产。
但阳世都活不下去,谁还能顾忌阴债呢?
果然应了地甲的话,人间越苦,越是需要求神。
哪怕心有顾忌不借阴债,拜一拜这五通神,也可保佑他们不被其他妖邪所害。
金庭大仙默默观察着五猖立庙,,思索着破除五通的对策。
他没有真正做过这个世界的小民,虽然他未曾发迹的时候,也只是个野狐,吃了不少苦,但并不曾真正感受过这种境遇。
他始终认为,五通神能做大,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厉害,而是因为百姓需要他们。
要破除五通,真正的关键并不是从肉体毁灭五通。
从妖魔、邪鬼、人魂变成鬼神之后,另外一个特点就是难以消灭。
只要有人需要他们,信奉他们,供奉他们,即便肉体上毁灭了他们,最终他们还是能借着香火重新活过来。
虽然活过来的不一定还是这五个人,但并不影响他们仍旧是五通。
若是普通的邪神也就罢了,肉体毁灭,破了庙宇,失去了祭祀,也就一了百了。
但五通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破了此处庙宇,还有彼处庙宇,人心所向,就难绝祭祀,也许诛杀那蜘蛛精都比诛杀五通神要容易。
有钱的富户出资,没钱的贫户出力,巫觋前头,很快,宣州城的五通神庙就建成了。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惊动官府,但有钱财开路,有神通施威,有百姓相护,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也没说。
金庭大仙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便将水部猖神拆解开来,跟着地部猖神往各县去了。
除了郡城,各县之中,也要建立五通的庙宇,依样画葫芦,除非有人阻挠,否则不会出什么问题。
金庭大仙也不管事,具体的事情都是地甲和水部将军在做。
不过很快,就传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因为五通神的活动和近来妖邪鬼魅之说盛行,人心不定,人人自危,总害怕城外那万人坑当中的死去的冤魂会索命,于是新任的郡守要请广教寺的僧众来办度亡法会。
金庭大仙已经尽力避免与广教寺产生冲突,还特意令猖神巡游宣州城。
但可惜的是,猖神本身也是鬼神,百姓并不能区分什么是邪鬼,什么是鬼神。
更何况猖神本来也没有正神的规矩,巡游之时,随手盗取精气,甚至做些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金庭大仙不统兵,更做不到令行禁止。
郡守没有走五通神的渠道,而是去请了广教寺。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金庭大仙关注的信号——吴王和五通神联合了,但又没有那么联合。
至少吴王麾下的臣子并不会求诸五通邪祀,而是求诸佛寺僧众。
地甲和水部将军得了信便来禀报金庭大仙,语气相当忌惮。
水部将军怂恿道:“统领,那广教寺也没什么高手,我们未必不能对付,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破了他们山门,杀光这群秃驴。”
地甲却持相反的意见,道:“我倒觉得应当避其锋芒,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金庭大仙直接忽视了水部将军的话,看向地甲,道:“说一说你的道理。”
地甲道:“我等五通神广建庙宇、收拢香火、下放阴债,却始终不出事,就是因为不和那些僧道起冲突。”
“他们喜欢名山大川,风水宝地,就把这些地方让给他们,我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