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勐烈的大火从城隍庙当中烧了起来。
推倒的香炉、莲灯点燃了帷幔、绸布,顷刻间大火烧了起来,将城隍庙的正殿吞入其中。
火势越演越烈,将三司殿同样卷入其中。
大雨倾盆,但火焰却好似不受雨水影响,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流民站在城隍庙外,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那面黄肌瘦、保受风霜的一张张脸被映得通红。
连日来受风雨侵蚀、饥寒交迫带来的绝望和灰暗也被这赤红的火光驱散,他们欢饮鼓舞,他们心神振奋。
雨还在下,曾繁叫道:“快走,莫要再淋雨了。那个抢了功德箱,抢了赃款的,刘大人还在,还不把钱款上缴!”
刘胜的斗笠早就掉了,与流民共斗鬼兵,也算同生共死。
他笑了一声,道:“不必给我,给你们曾头吧,由他代你们使用,置办些有用的,就算是县中的拨款了。”
曾繁大笑道:“刘大人阔气!走!”
流民退往棚区,火焰在他们身后熊熊燃烧,照亮了半边天。
曾繁慢走一步,落在流民身后,侧身同刘胜道:“刘大人,你先是绑了县令,以下犯上,又推倒了城隍庙,破坏正神祭祀,日后可如何是好。”
刘胜笑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带流民威逼县衙,焚烧城隍庙,这等重罪,若是朝廷追究,可是死罪。”
曾繁哈哈大笑:“好哇,你怎么这样不老实,我先问的你,你倒来探我口风了。”
“我不告诉你。”曾繁摇头晃脑,跟着流民一起去了。
只有刘胜看着城隍庙,忧心忡忡,眉宇间尽是挂念。
他想着城隍庙当中的良姬,鬼域破碎之前就没有见到良姬,后来推倒了城隍神像,火烧城隍庙也没有见到良姬。
他深深记挂着良姬的安危,但良姬一直不曾现身,就让他心中忧虑。
他急匆匆朝县衙而去,准备问一问赤夏,问一问狐仙。
等他到了县衙,进了房中,还没有呼唤赤夏的姓名,就嗅到了一股恬澹的荷香在身后传来。
一双冰凉的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猜猜我是谁?”
这样的景象,彷佛时光倒转,回到那个盛夏,回到了那些难忘的时光。
刘胜在庭前树荫里读书,就有一个小小软软的手从身后捂在他的眼睛上,“猜猜我是谁?”
那个声音软软的,却故作粗犷,学了乳娘的声音说话。
刘胜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想起来了。
“疯丫头,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刘胜说着,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绪。
两行热泪从刘胜的眼眶中流下来,从那双冰凉的手中落下来。
那个时候丫头气得捶打他的后背,道:“我才不是疯丫头。”
但现在,丫头只是贴在他身上,冰冷的眼泪落在他的后背上,比风雨更冷,比霜雪更寒。
刘胜转过身看她,就看见她泣不成声。
好似有千种委屈,好似有万众埋怨。
但是千言万语,她只说了一句:“哥,我好想你。”
刘胜把她抱在怀里,说道:“都是哥哥不好,没有早点来找你。”
良姬呜咽着,声音颤抖着,渐渐哭得声嘶力竭。
多少个想死又不敢死的日夜,多少年的苦闷和绝望,都随着眼泪决堤,都随着重逢纾解。
刘胜这样的铁男子,一时间也热泪满盈。
没有打扰这一对兄妹的团聚,赤夏静默地隐藏在黑暗里。
另一边,流民归来棚区,就如同新鲜的力量和血液重新注入这个衰弱的躯壳,整个棚区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狐女拉着曾繁的手仔细打量着,问道:“可曾受伤?”
曾繁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受伤。”
狐女白了他一眼,两个人在角落里小声交流,贴着对方的耳朵说话,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曾繁有些心猿意马,目光直直地看着狐女,顺着她的脸上的伤疤往轮廓分明的下颌落去,顺着下颌往纤细的脖颈落去,顺着脖颈落在她挺立的胸脯上。
狐女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只是担心道:“过几日朝廷若有人下来,你就要随我离开,万万不能久留……你往哪看呢?”
狐女伸手摸到他胯下,狠狠捏了一下。
曾繁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缩成一团,一时间什么心思都飞走了。
他嘴里嘀咕着:老夫老妻还害臊,脸上却堆起了笑意:“夫人刚才说什么?”
狐女道:“我说朝廷来人之前,你要跟我离开。”
曾繁道:“夫人是女诸葛,都听夫人的。”
狐女哼了一声,伸出手,道:“给我吧。”
曾繁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形如乙字的骨头,约有一寸长,递给了狐女。
曾繁道:“多亏了狐仙大人早有预料,将此骨赠我,凝聚虎威,与流民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