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正是贺斯南。
但和昨晚不一样的是,他特地换了病号服,穿着一身正装,连额头上的纱布也被他拆了下来,如果不看他嘴角的苍白,很难让人看出他是一个刚刚出完重大车祸动完手术却不好好修养,反倒一而再再而三从医院跑出来的人。
贺斯南何等了解简宁,知道她打开门的那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待看到他时又瞬间湮灭了下来。
她是,在等什么人?
那个人,也经常来这儿?
心脏猛地一紧,突然有一种自己藏了多年的宝贝岌岌可危的感觉,贺斯南忍不住道:“是我,宁宁,你以为是谁?”
“没谁。”简宁强忍着不舒服,嗓音沙哑又带着怒意,“你怎么会在这儿,昨天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你是真的不要这条命了是吗?受那么重的伤,竟然又从医院跑了出来,我不是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吗?”
如果说,以前贺斯南失忆后对她做的那些种种,只是让她难过。
那现在,她则是真的生气了。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顾庭西,你现在,立马给我回去!”
“宁宁,你别生气!”贺斯南立马上前一步,委屈道,“我只是在医院等了很久,也没见你来看我,所以
我才忍不住想来看看你,我见你一眼就离开,你别生气。”
贺斯南欲言又止,之后的话没有再说,可脸上却很明显紧张的写着: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看着这张脸,简宁脸上的怒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恍惚间,她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年那个围着她死缠烂打,受了一点伤就跑过来让她心疼吹一吹的少年,也就是这一刻,她才真的意识到,贺斯南是真的恢复记忆了,他是真的又变成五年前那个,只属于简宁的少年了。
所以,他以为的原谅,是他们两个的关系还应该像从前一样,是青梅竹马,是情侣,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是,很残忍的是,这五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不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只是没从她眼里看出她曾经对他的那种情愫,才会一遍又一遍的过来确认,哀求她,让她原谅他。
“斯南……”
简宁知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再加上她现在因为感冒而状态不佳,于是动了动嘴唇,想让贺斯南先回医院,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可话才刚出口,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连面前的贺斯南也变得人影重叠起来,晕眩感猛地朝她醒来,在晕过去之前,她只感觉到
贺斯南猛地冲过来接住了她,然后失控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很想应,可却连张开嘴唇的力气也没了。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这些年来,她几乎没睡过一场好觉,每晚都要梦到各形各色的人,或熟悉,或陌生,做的每场梦,也都是别人的未来,别人的人生。
却,很少梦到过自己。
这一次,拖烧得神志不清的福,她好像终于做了一场正常的梦
她梦到,很早以前,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简家的幸福生活。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为学习苦恼,每天调皮捣蛋,想着怎么背过父母和佣人在夏天偷啤酒喝的少女;她身边有自以为对她很真心的朋友;贺斯南也还没失忆,眼里永远只能看得见她一个人,每天缠在她身边,想要把全世界最有趣的东西都给她张罗过来。
她还梦到,层层叠叠的梦里,记忆里仿佛浮现出一个清冷英俊,不苟言笑的少年,她正想看清楚面貌,那人的脸却瞬间模糊,只有声音突破云雾传来。
“你很喜欢喝酒?”那个少年的声音飘飘忽忽传来。
“也不是喜欢吧,我爸妈老不让我喝呀,说我还没成年,但我明明就快成年了呀,你知道那种叛逆
心理嘛,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越想做。”另一道声音回他,听起来像是十六七岁的软糯少女音。
“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不能多说两个字呀,我们这好歹也算出生入死过了吧,我这一辈子还没活得这么刺激过。对了,我在我家附近一个很漂亮的地方藏了很多酒,如果我们这次能活着出去的话,以后我们一起去呀。”
“嗯。好。”
“还真是两个字。诶,不对,好是什么意思?”
“一起去。”
“……”
简宁还想要再继续听下去,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却渐行渐远,她从梦境中猛然惊醒,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仿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说是别人的对话么,可偏偏,她却像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可若说熟悉,她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只是,醒来后,像是被人从骨头里抽了一根筋一样,又疼又迷茫。
简宁强撑着坐起身,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她正要起床去倒水,却看见床头正放着一杯白开水,她用手摸了一下,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