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温庭没说,却比说了惊起的风浪更高。
太子妃与瓦剌勾结的书信是伪造的?温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情绪经历了几次起伏的朝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从看到余幼容写的字嘉和帝的脸色便阴郁着,此刻更为难看。他在意的倒不是余幼容有没有被诬陷。
而是——褚骥截获的那封密信以及从东宫搜出来的一木箱密信。
从时间到新旧皆看不出丝毫破绽,若是伪造,对方竟连纸张的泛黄程度都没放过,密信里面的内容更不是胡编乱造,皆是朝堂上的最新消息。
所以嘉和帝才会盛怒滔天。
当然,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信中的字迹,毕竟实在是丑的不忍直视。
很难让人忽略。
他有怀疑过,但他向来更信奉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下令封锁了东宫,他也料到赵淮闻等人得知这件事后定要进宫讨伐太子妃,只是他没想到温庭竟要求查看密信。
当着群臣的面他不好拒绝温庭,命褚骥将余幼容召来养心殿也是抱着侥幸心态。
结果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明明他阴差阳错见过余幼容的真实字迹,却自欺欺人的宁愿相信曲谱上的字迹是假,密信上的字迹是真。
如果这次的密信是有人故意栽赃太子妃,那么二十年前呢?
若不是传闻太子妃不识字,若不是对方百密一疏漏算了这一点,这些密信简直天衣无缝。
以嘉和帝与余幼容的亲密程度他自然更信任眼见为实,而不是她的空口无凭,为了给群臣和将士百姓一个交代,更为了让自己安心,最后他一定会重罚余幼容。
就如同二十年前他挣扎过犹疑过,最终还是诛了陆洵上下九族,哪怕陆洵曾是他最亲近的好友,也是他一步一步助他登上了帝位。
嘉和帝垂着头,视线像是落在余幼容的那几个字上,又像是落在别处。
二十年前的一幕幕与今日的一幕幕一点一点重叠,同样天衣无缝的密信,同样口诛笔伐的群臣……
结果却大相径庭。
只是因为字迹不一样——而这字迹出了差池还是因为他们这位太子妃过于出乎意料,如此谨慎的陷害竟也在她身上行不通,这一刻嘉和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余幼容是被陷害的。那么他二十年前的判断是不是同样错了?陆洵也许也是被栽赃陷害了。
但嘉和帝自问后悔当时的决定吗?
答案是否定的,难道他不清楚陆洵的为人吗?甚至于他比谁都清楚陆洵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可他却依旧处以重罪,诛了他的九族。
因为他害怕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陆洵少年封相,惊才绝艳,不管是在朝堂还是民间声望极高。
他好不容易才登上帝位,怎能允许这样的威胁在身边?
所以什么通敌叛国与皇后有染全都是借口,哪怕没有那些事,他也总能想出别的办法除了这个威胁,好让自己高枕无忧。
从万千思绪中回神,嘉和帝抬头便看到了余幼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绪再次被打乱。
太子妃的这张脸——实在跟陆洵太像了。
若不是他确定陆洵没有成亲生子,也确定陆家早已没人存活在世上,定以为她跟陆家有什么联系。其实当初刚看到余幼容这张脸嘉和帝便秘密调查过。
查出来的结果是余幼容的母亲余念安跟陆家从未有过往来,倒是意外发现余家曾经也是京中功勋家族。
可惜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余幼容的外祖父辈虽世袭了祖上的爵位,但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人也冥顽不灵迂腐得很,当时陆洵入狱所有人都不敢站出来说话,他倒好。
明明跟陆洵没什么交情却做了那出头鸟,被嘉和帝直接罢免官职,从此一病不起,很快便去世了。
陆府上下被砍头没多久,余家的老夫人霍氏也领着一家老小搬迁到河间府。
再次从思绪中剥离,嘉和帝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太子妃这字的风骨倒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他话题依旧绕着比试。
“这场比试朕判太子妃赢没人有意见吧?”
说着他看向面色沉重的赵淮闻,“赵爱卿可有什么话要说?”被点名的赵淮闻很是缓慢的摇摇头。
“左相呢?”
徐明卿尚沉浸在计划失败的恼怒中,突然听到嘉和帝唤自己猛一抬头,赶紧收敛起眼中的情绪,“太子妃这字气势恢宏,实在不像是小女儿家写出来的,确实该赢。”
被这么一打岔,不少人已忘记最初来养心殿的目的。
望着所有人将原本应该投到自己身上的赞赏目光转投到了余幼容身上,萧允微气得理智完全丧失。
狰狞着一张脸就要冲上前,旁边的颜灵溪连忙拉住她,朝她摇摇头。
待将萧允微拉至身后,颜灵溪清了清嗓子,“皇上,既然这比试已分出胜负,臣妾就带允微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