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一样吗?”任海兰一下情绪失控,哭喊着,“毛娟那是都流血了,可我仅仅是破了点皮呀!他们凭什么就丢下我不管!”
“他们的做法虽然有些绝情,但是也有苦衷呀。”我说。
“有什么苦衷?”任海兰不依不饶地问。
“唉,任海兰,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换作你是皮晓军,恐怕也会这样做吧?留一个隐患在身边,谁都不安心呀!”
任海兰一愣,不由地缓缓点头,沉默一会道:“你也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看她神情绝望,心中也是不忍,问道:“小雨她们回来过吗?”
任海兰奇道:“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敢情我一开始的问话,她一点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我们被尸群冲散后,我掉进了一个荒废工地的孔桩里,也不知道她们还活没活着……”我大致说了下这三天的情况。
“没有来过。”任海兰摇摇头,“别说小雨她们,就是鬼影也没有来过一个。”
我颓丧地坐倒在另一边的沙发,两人隔着一个茶几默然无语,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又沉默了好大一会,任海兰问:“你还不走,不怕看见我尸变时的惨状吗?”
“有什么好怕的,外面还少了?”我掏出香烟,点上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说道“我最怕的,是不知道还能往哪里去。”
任海兰叹口气,幽幽地说:“不管你去到哪里,最终都要踏上死亡的路。”伸手过来,“也给我一支烟吧。”
我抽出一支烟给任海兰,见办公桌下还有几瓶未开封的白酒,于是也扭开一瓶,骨碌碌地灌了一气。
任海兰看我一眼:“怎么你也喝上了?”
“心烦。”我说。
“心烦也好啊,最少证明自己还活着,而我呢?恐怕下一秒钟,连心烦的感觉也没有了。”
我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人总要死的。”
“那还用你说?当然是人总得死,我也不怕死,我感到害怕,不能忍受的,是这等死的感觉。”任海兰说。
我黯然点头,说道:“我感同身受,这真的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
“你说……”任海兰忽地支起半个身子,“你说,我只是破了点皮,连血也没有流,而且都快三天了也没有什么异样,你说,我会不会没有被感染呢?”
“不知道。”我摇摇头,感觉酒劲也涌上了头,“要是小雨在这里,或许她能知道一二,换作我就一窍不通了。”
“可惜她不在。”任海兰颓丧地重新倒下,突然说道,“小雨要是没有死,很可能就去了希望之城。”
我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起得急了,差点跌倒,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她要是侥幸活着又找不到我,肯定会去希望之城啊!”一边说着,拔腿就朝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任海兰问。
“去找小雨啊!反正你也马上就要死……”我簌然一惊,赶紧住口,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冷漠无情了!下意识的,竟说出了如此冷酷的话,唉,荒凉的世界颠覆人的三观,虽然表面无痕,其实暗地了早腐蚀到了根。
任海兰脸色一凛,但随即又舒将开来:“唉,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吗?”
“这,这……”不觉喝下大半瓶酒,我舌头也有些大了。
“唉,你现在的样子,开得了车吗?还是等酒劲过去,再走吧。”任海兰声音转而柔和,“要是有个男人也这样挂念我,我就算死了,心里也没有遗憾啊。”
我慢慢地转回来,重新将屁股放在沙发上,心想,这样走了,确实太不像人了。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你知道吗?”任海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宁愿留在仇家兄弟那里。”
“这……”我无言以对。
任海兰接着说:“这怎么说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已经像鸟儿那样适应了鸟笼,但你突然来了,不仅打烂了鸟笼,还带着救世主一样的自以为是,把我丢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以为这样就是给了我自由,可是相比于自由,我更愿意要安定的生活。”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低头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就像你这次去救徐克和孩子们,可结果呢?”任海兰隐隐带着一丝嘲讽地说,“结果呢,你自己说的,胖子死了、小美死了、小宇死了、小虎子死了,还害得自己的女人都不知所踪……”
“闭嘴,不要再说了!”我怒目圆睁,控制不住地咆哮起来。
“呵呵,干嘛发怒了?被我说中了痛处了吗?”任海兰笑着,“你这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吗?”
“也许是吧,不过我们失去的东西太多,我不想再丢失最后的两样了。”我说。
“我们失去了什么?你不想丢失的两样东西又是什么?”任海兰问。
“我们失去了生活、失去了自尊、失去了怜悯的心肠,还失去了安然入睡到天明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