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塘街位于苏州阊门之内。
阊门便是苏州西门,门外不远便是吴中第一名胜——虎丘。
山塘河水流经这条古街后方,上有大小桥梁四十余座。
靠近半塘街北头有一座占地十二亩的宅院,原是京中某位侍郎的宅子。
这位侍郎不合在崇祯八年的时候,被凤阳失陷的案子牵连,一家人都没了下场,这宅子就归了官中。
苏州人都嫌弃这宅子晦气,一直无人问津。
而在崇祯十二年五月下旬,这座宅子被人买了下来。
据牙人酒后说的话,那位张老爷花了三千两十分足色的雪花银,那银子没入库就直接被置换到了某位大人的私窖中去了。
这一日,张守言正在翻看几张邸报,正好看到张献忠在五月初九复叛于湖广谷城的消息。
“果然还是叛了!”
他记得正是这一次的复叛,让崇祯朝彻底陷入了内外交战的泥沼,直到三年后李自成攻下北京为止。
院外隐隐传来丝弦之音,张守言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商女不知亡国恨”。
随即又对这古代“娱乐”好奇起来,唤过仆人换了衣裳出了府门,循着这乐声一路走去。
半塘街中间有几座小院,显得格外精致,看上去不似寻常人家,那丝竹之声正是从这里传来。
张守言刚刚来到门口,正好遇见一人从里面出来,却是个面熟的。
正是前几日才与张家结清了债务的中年人,名唤伍卓英的就是。
“好巧,伍老爷是来此收账么?”
伍卓英在此处见到张守言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张老爷见笑了,不过是受友人拜托来催一笔小钱而已。张老爷此来,可是为了见一见董姑娘?呵呵呵呵,那就不妨碍张老爷寻乐子了,告辞!”
呃?张守言听到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处小院是什么地方。
正要缩脚而退,不防一个丫鬟已经抢了出来,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老爷莫走,我家姑娘正好无事,不如进去饮一盏茶。我家姑娘的茶艺便是放在秦淮,按也是一等一的呢。”
可惜张守言有些洁癖,正要婉拒,却见那丫鬟落下了泪来。
“老爷可怜可怜我家姑娘,老夫人还在家里等着用药,那些黑心子的还只管催债。虽然我家姑娘只是清倌人,但是文采厨艺茶道无一不是顶流。老爷,您......。”
“停!”张守言伸手拦住了丫鬟的话头,“你家姑娘若是清倌人,那便坐一坐也是无妨。”
“那老爷快随婢子来!”
这处宅院有两进大小,丫鬟领着张守言进了左边院子,刚进屋就看到一位女子正在垂泪。
不合她听到动静抬头与张守言对视了一眼,立时让张守言微微一怔。
二八女子,娟丽无双啊!
十六七岁的女儿家,梳着飞仙鬓,看着不似寻常烟尘女子,倒有些像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张守言又想到院子的门口并无人看管,心里猜测难道是家道中落的原因,才会自己来此做了清倌人?
“妾身小宛,见过公子,不知如何称呼?萱儿速去取糕点来。”
声如珠玉,不带半点做作,但却隐含山水之遥。
“在下张守言,刚刚搬来街北,方才听到丝竹之音,一时不禁循声而来。”
小宛听闻是街坊,脸色红了起来。
“抱歉,怕是萱儿又在作妖了,不想居然扯了街坊进来。”
“不妨事,反正闲来无事,听听宛儿姑娘的技艺也是好的。”
萱儿托着一大盘五色糕点进来,成梅花状放好,又将一块小帕子轻轻的放在了张守言的脚边。
“请张老爷随意赏些。”
这就是要收费了?
虽然人家婢子说的是“随意”,张守言不可能真的随意,他摸出一枚一两重的小金锭放在了帕子上。
萱儿脸上一喜,正要感谢,却不防张守言又放了一枚。
这一下,小宛与萱儿脸色都变了。
“张公子见谅,请恕妾身卖艺不卖身。”
张守言不在乎这点钱:“小宛姑娘只管把技艺使出来,清倌人的规矩我自然是懂的(撒谎)。”
茶水如一条线在空中划过,随着一双玉手缓缓的流淌入茶壶,每一次的茶具磕碰都如同宁静中的磬声,自带一股禅意。
罗袖雪臂,茶香冉冉。
“张公子,请用茶。”
喝过三杯茶,宛儿姑娘又取出了一幅半成品的画作,细细描绘起来,时不时还会征询张守言的意见。
可惜张守言不懂茶也不懂画,又直言不懂,让宛儿姑娘好一阵无力。
“那不如妾身下厨去做一道董肉来与公子尝尝如何?”
“董肉?”张守言只听过东坡肉,何曾听过这什么“董肉”。
“老爷不知,我家姑娘的厨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