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附和着郑国公夫人的夸赞声中,常岁宁状似不查地看向众人。
那裴氏生得清瘦,衣着首饰也偏素净,乍看却有几分士族女子独有的风骨。
那双眼睛也很清冷,有几分傲气,看人时原本便不算和气——纵是如此,常岁宁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冷傲之外的敌意。
这种敌意并未显露于明面之上,只刚巧捕捉之人向来比寻常人多几分敏锐的洞察力。
常岁宁收回视线时,目光在姚冉攥着衣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
“常家娘子是头一回来,我却也未曾备下什么见面礼——”段氏说着,看向四下。
周围的几名仆从立时万分戒备。
不出所料,就在一刻,最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夫人将那朵开得最好的红石牡丹折了下来。
“啪嗒——”
花枝被折断的一瞬,几名仆从面上维持着的体面笑意肉眼可见变得僵硬。
真好,人分明还活着,却清晰地体会到了头身分离的感觉。
夫人折的哪里是牡丹,分明是国公的命根子!
段氏笑着招手,让常岁宁到自己跟前,亲手将鲜花簪到少女发间:“满园子里,我瞧着只这朵牡丹最衬常家娘子。”
四下响起了低低的惊叹声。
任谁都瞧得出,那是满园子最名贵的一朵!
早春时节,京中时兴簪花,明里暗里不乏攀比之举,如此名贵稀少的牡丹,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了……可郑国公夫人却将其摘下赠予了常家娘子。
看着那朵被少女别在发间的牡丹,众人艳羡眼红之余,又不禁深想一层——这常家娘子得是多么合郑国公夫人的眼缘?
如此下意识地看向少女面庞,却又齐齐沉默下来——行吧,咱就是凭良心说,这张脸谁见了能不合眼缘?
常岁宁未能意识到这朵牡丹的过分金贵之处,一则她对花草不算热衷,又少活这些年来,对这些近年刚出现的新鲜品种了解不多,二来便是大差不差的见得也的确多了。
故而这朵花簪于她发间,多少是有些牛嚼牡丹了。
看着那同自己道谢的少女,段氏怎么瞧怎么顺眼,笑着道:“说来也奇怪,虽是头一遭见常家娘子,但总觉得亲切的很,倒像是许久前便认识了一般。”
常岁宁:“……我见夫人亦是。”
毕竟这可太正常了。
又被段氏拉着说了会儿话,常岁宁寻了个“有事要去找兄长”的借口,好不容易才从那热情的魔爪下脱了身。
“女郎可是发现什么了?”待行至人少之处,见自家女郎似在寻找什么,喜儿悄声问。
常岁宁不置可否:“去竹林那边。”
她仔细观察了,那边人最少,且竹林环绕着的是一处池塘,很适合实现一些阴暗的想法。
常岁宁带着两名女使走了过去,在荷塘边的凉亭内就此坐下。
“女郎……这样能行吗?”喜儿有些不安地道:“这池子瞧着还挺深的。”
“只怕它不够深,不能予人足够的信心。”常岁宁托腮看着池塘,随口道:“阿稚,去要些茶水来。”
阿稚犹豫了一下,应了声“是”。
“喜儿,你去寻阿兄。”
喜儿更加不安了:“女郎……”
女郎这是要把她们都支开了?
虽然……但是……这虎穴未免也入得太深了些吧!
喜儿正想劝,却见阿稚朝自己使了眼色。
这就不能忍了——若不走,倒显得自己不如阿稚顾全大局了!
“不可走太远,须得在暗处守着女郎……”喜儿出了凉亭,低声与阿稚说道。
“我来守即可,你不懂藏身,恐被人察觉,弄巧成拙。”
喜儿忿忿又心酸,却也只能答应。
清风送来花香,竹林隔绝了人群嘈杂,常岁宁托腮看着荷塘里的几尾锦鲤,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她也只能这么贴心了。
剩下的,便要看鱼儿的胆量,和她的运气了。
不多时,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常岁宁未有回头。
直到那人在她身后两三步远处停下——
“常娘子不去赏花,怎在此躲起清净来了?”
随着人语声,池中那几尾锦鲤顷刻游散开。
常岁宁转回头去,看向那无形中搅乱自己计划之人:“魏侍郎不在门下省处理公务,怎有空闲回府中游园?”
身上官服未去的魏叔易笑了笑,正如她未答,他也未答她,而是看向她发间鲜花:“这朵牡丹不错,品色极佳,乍看像极了我阿父的心头血。”
常岁宁听出这话外之音,思及郑国公魏钦痴迷花草已近入魔的陈年病症,于心底暗自打个寒颤,抬手将那花取下,递向魏叔易:“可不是我摘的,还请还与国公便是。”
好歹也还有个全尸,拿回去插在瓶中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