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恼,只冷笑一声甩手去了东屋里,那神情仿佛是“倒要看看你这奸细想怎么样。”
便是柳如海,见她如此干脆,也难免暗中纳罕,摸不清她的底。
他头一个念头闪过:这青罗女鬼必不是废人。
她回侯府内宅为奴,必定是暗藏心机设了什么陷阱,否则怎么敢这样干看着,让他这个奸细登堂入室?
好在,柳如海的城府心思也不是寻常人可比。
他眼角瞟得东屋帘子被她掷下,心中一笑,她没赶他离开,大约是至今没查出他有什么案底子。
锦衣户在顺义坊一带的分管千户,没把他当回事。
毕竟,燕王世子是不是能逃出京城,与他无关。
不是他的差事。
一身医术,岂能为王公权贵所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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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辈,今日,末学去给王老档的姻亲,雷老爹诊了诊脉。”
她本是懒得理,听得这话却一惊。
她斜了斜身子,在东屋木坑上竖着耳朵听。油灯映出她灰金色的身影,在窗前拉得斜长斜长。
柳如海在外面隐约说着:“雷老爹是皇陵管木料的小司吏。犯了事,多亏王老档搭救,如今从牢里出来了。但一直缠绵病榻。我诊了又诊,担心他是不是在牢里染了时疫,被传染?这是他的病案。”
“我来看看——”曹老爹不懂装懂,摆着架子看病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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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娘在耳房里整理箱笼,多半是捡几匹棉布出来给娘家送去做冬衣。因着汀娘得了女儿送的一领上等的湖绫子披风,几个嫂子都在埋怨小姑子不公道。
曹夕晚和她娘说过,不理就是了。她的东西爱送谁送谁。
吴大娘却被家里兄嫂拿捏习惯了,就觉得心里不安。
曹夕晚最不爱理这事,独坐在东屋木坑上补衣裳。
她想了想,把王太太雷娘子的父亲,工部小官雷司吏的事琢磨又琢磨,她突然恍然,皇陵……柳小子又盯着坟场吗?
她半点没听他们讨论什么医理,只知道她爹的水平,不可能和柳如海讨论这些的。
“娘,我去三喜家里,找白芷说说话儿。听听太太的消息。”
她起身,先出了门。
吴大娘抱着几匹布,在院中讶然看着女儿。原来女儿还会担心太太不要她?
三喜家也在群房里住着,出门西拐斜后巷子里第十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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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中升,微云追月。
柳如海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家院门前站着一个鬼影儿。
寒风萧瑟,乱叶飞卷在荒淡月光中,她双眸幽幽。
他心中忽有风吹花影动之感,每日要清扫的乱叶便也不觉得烦人,倒似是上一回她在诚福寺中半夜叩门,索要药瓶一般。
她又有什么诡计,要利用他?
柳如海微笑看曹夕晚。
“你在寺院坟场附近置产业?”她问。
“对。”
“你擅长……巫医?”她脸色古怪,眼带怀疑,这人见天儿盯着坟场。用寺院佃户家的女儿做丫头倒是正合适。否则没人敢守着他那庄子。这几天都是丫头在拿着石灰在庄子里消毒?
“你是什么教门的?”她犀利地看穿了他,“来京城传教?”
他掌不住笑了。
不是,燕王疯了,他看过她在寺院给的那一万两银子买来的方子之后,觉得自己给燕王开的方子并没有问题,但疯病已经断断续续快两年一直治不好,他觉得这疯病可能与尸毒症有关。
他看看曹夕晚,也许她也是。
但这话不方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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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乱来。”她难得地,一路跟到院子里。看着他开锁进正房。
“……多谢娘子提醒。”他在廊下转身,含笑看她,“要吃茶吗?”
她皱眉。
墙边的老银杏树,枯叶沙沙,在月下如雪如银。
她还未警告,他便道:“王老档的家里,又加了个婢女做暗桩子,宫里水门,守备又增加了。”
“你知道就好。”她眸光带寒,素淡脸色,依旧如月光中一抹幽魂。
柳如海强忍着,没有出手试探。
真的是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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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有大缸映月,老树婆娑。
门外,巡更的番子敲打梆子,正在街巷里换值。
柳如海凝视着她,真不怕他一招袭出,置她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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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冷淡,以至于让人以为,她青罗女鬼从无败绩,实在未把他放在眼中。
“这几日,娘子倒像是厌烦了小生。”他苦笑。
本以为,她是在避开被他试探出手的危险。
“我讨厌青衫,你也知道。所以,你少惹事,免得叫我盯着你。这是京城。”
看着她那警告的眼神,他终于恍然,原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