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风凉飕飕的,陈建业裹着一个薄单子,但还是凉意侵入双腿,关节疼痛,又不住地咳嗽一阵。
乔羽见他咳嗽着,也就没有再和他说话,快到县城的时候,陈建业问着:“现在退伍做什么事情呢?”
“还在当兵。”
陈建业一听立马嚷着停车,他要下来。
“不去医院了,不去医院了。”
乔羽被他整懵了。停下车。
“我自己走回去。”说着就下车要走。
乔羽追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这时候陈建业才看清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年轻人。身高一米八以上,站如一棵松,剑眉星目,眉宇间不藏自露的一股英气。
这不是所有人军人都有的,他愣神地盯着,只觉得很熟悉,眉眼间仿佛跟自己的儿子极相似。
“爷爷,眼看就到医院,怎么要回去?”
陈建业回过神,忙问:“你是哪里人?”
“徐家庄邻村的乔家堡的。”
陈建业低头,眼睛湿润。
也许日子到头了,要见到儿子了。
他默默擦掉眼泪,抬头说着:“小伙子,你还在当兵,我不想牵连你,我还是回去吧!”
乔羽二话不说,扶着他又上车,“哪里话?没有什么牵连着。”
老人执拗起来,十头牛拉不动。就是不走。
“我都带你到这儿了,和送到医院,性质都一样。你再不去,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老一少在大街上闹别扭,大家好奇,渐渐围上来一圈人。
陈建业见人多嘴杂,传扬出去真有不测,还是老老实实上车去了医院。
当医生告诉乔羽老人家得肺结核,乔羽神色忽然一怔,这是离死神不远了!
还好,先前做好了准备,让老人在外面候着。
医生告诉他,可以治疗,最近有抗结核新药出来,比以往的青霉素、链霉素等药物有效果。只是药物非常贵。
乔羽毫不犹豫地说:“多少钱都治。”
徐迎喜给的钱足够付药费了。自己也随身携带一些,付药费还是没有问题的。
医生让患者进来,详细说明病因病症及治疗疗程。
陈建业在一旁细细观察,这个兵蛋子还挺细心,医生一边讲解,他拿出笔快速地记在小本本上。
陈建业病情比较严重,清晨发病厉害,医生让他住一夜,再观察明早病情。
陈建业一听就不干了。
“这要多少钱?我身上也没有钱。”说着掉头就走。
年老体弱,他在乡下也只能糊一张嘴,工钱寥寥无几,住院可花不少钱。
乔羽说:“钱我们准备好了,不用你操心。”
“这药我们拿回去,也可以的,就不用住院了。”
医生坚持让他住院治疗,否则就不给开药了。
这一争吵,让进门的徐迎喜听见了,她进来就对医生说:“医生,我们住院治疗,直到治疗好了才走。”
陈建业拉长脸说:“我可没有钱还你。”
徐迎喜回道:“身体痊愈了,拉你去做苦力,还愁没钱?”
陈建业白白的胡子都被气得快翘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着徐迎喜鼻子骂道:“你,你到底要在我身上压榨什么?”
“榨干你身上最后一滴血。”
陈建业差点被徐迎喜气得背过气。
“你,你……”
徐迎喜走过去,按下他的手,说:“陈爷爷,我来的时候,李爷爷给了我一笔钱,说务必把你治好,否则就不要回去。”
徐迎喜看出老人家不大信任她,就把他的老伙伴搬出来了。
没有想到这话还真管用。老人家不说话了。
陈建业不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好人,只是他病入膏肓,花这些冤枉钱有什么用处呢?
他只得拿狠话怼丫头,没有想到,这丫头魔高一丈,比他还狠?
最后还拿老李作挡箭牌。
老李在病榻旁说了无数次,挺过去就好了,终有一天沉冤昭雪的。
冬天过去,春天还远吗?
也许正是这一期待,让他没有早点见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