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有带着大憨,仔细地在冰封的江面上查看。
“大有哥,你找什么呢?”
“冰花,就是气泡。有气泡的地方才有鱼群。”
大憨指着江滩附近一片密集的气泡冰面:“那不是气泡么。”
“嘿嘿,傻兄弟,那是冰下面水草放出来的,又小又密。看见没有,得是这种,又大又圆,排成一串儿。”
“那咱们……”
“这是旧水花,里面一点活水没有。鱼群早改道了。跟我往这边来,看见没有?”
清澈的冰面果然出现一排排冰中水上的气泡,冻在冰层里的气泡,含有一点点忽闪忽闪活动的水滴。
孟大有说到:“咱哥俩运气不错。这几天鱼群都得跟着这趟水流走。我打冰镩,你拿冰崩子清槽。天黑封纲,明天早晨见鱼!”
两个大小伙子下两趟呆河网,太阳偏西就妥当了。两个人坐在江边聊了起来。
孟大有的爹就是个捕鱼行家,是老江湾有名的鱼把头。他从小就跟爹妈一起驻网房子。所谓的网房子比渔窝棚要大一些,但都是一年四季专业打鱼的才叫网房子。像这些季节性打鱼的再怎么大也都叫渔窝棚。
他爹上了年纪,就带着一家,插网箔,驻渔亮子(也有叫鱼梁的。孟浩然诗句‘水落鱼梁浅’就是说的此事)。爹娘死后,扔了近万元的债务,让孟大有一贫如洗。他处了个对象,好几年了。要下定亲礼,女方也没多要,一件呢子大衣就行。可这,孟大有也拿不出来。他最擅长下网打鱼,外号鱼鹰子,可自己又置办不起渔网。
孟大有说:“我早就知道你这兄弟仗义,可我太穷,高攀不起你。金花要是知道我跟你攀上了朋友,非乐得蹦起来不可!”
“金花?就是住在屯子西南角董八卦的闺女的小辣椒。”
“我对象就是她。本来我也犯不上这么着急,可是孙金贵、孙洪福、孙洪生这帮王八犊子,老是让我担心……”
孟大有自小就和前院邻居的董金花要好。那董金花虽然人长得漂亮,可是人异常泼辣。有一回孙金贵和她撩骚,被董金花挠得满脸开花。
董金花的爹董八卦,已经给闺女和大有合了八次婚,早盼着姑娘嫁人成亲。可是这孟大有人厚道,可穷得连点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
孟大有说:“你把孙金贵送进封眼儿(监狱)那天,金花就跟我把亲事挑明了。后来你把孙洪福好顿收拾,她才提出要跟我定亲。说实在的,哥哥打心眼儿里感谢你,佩服你。在你周边儿转悠好多天,就是不敢套近乎。”
“哈哈哈哈,大有哥,谁会把朋友往外推呀。一个好汉三个帮,多个朋友多条路。今后咱就是哥们儿。你要娶嫂子,有啥难处尽管说,能帮的帮;不能帮想办法也得帮!”
“哎呀兄弟,我真恨不得给你……”
江面上忽然响起一阵鞭炮声!
两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水耗子的老婆黄淑兰在江边恭恭敬敬摆上一张方桌,把一个木头做的王八摆到方桌正中。然后焚香烧纸,跪倒磕头。
孟大有冷笑两声:“哼哼,黄大片儿又来作妖儿了。水耗子要下网喽。”
大憨问:“黄大片儿怎么给个木头王八磕头作揖呀?”
“嘘,别胡说八道。那是河神爷。”
水耗子王世仁果然扛着冰镩,走上了江面。
别人家下网打鱼都是男人,水耗子不同,他和黄淑兰接二连三生了四个闺女,一个男孩芽芽都没见着。负责打镩开冰的是他的三女儿和四女儿,老水耗子只是负责指挥。黄淑兰只是负责在岸边焚香祷告。
大憨笑道:“这倒新鲜,两口子啥都不干。力气活儿全靠闺女。”
孟大有:“哼哼,溜网出鱼的时候老水耗子该上了。”
王世仁在全渔窝棚那可是数得着的。你别看他是后来户,在这老江湾,三百多户人家当中,他可是首屈一指,堪称首富。他和颜百灵谁也不服谁,谁都看不上对方。
老头儿身材高大,红光满面,五十多岁岁的人,腰不弯背不驼,挺直硬朗,除了那灰白的头发,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精力比一般小伙子都旺盛。家里五间大瓦房,黑漆大门,红砖院套,光那院子,至少也有两亩地大小,在渔窝棚是第一等的宅院。
他不干任何农活,每天早晨起来先到村外的柳林里散步,然后回家吃早饭,吃了早饭再到市场逛一圈儿,中午一顿酒,午睡之后看电视,然后喝酒、看电视、睡觉……
他也不靠儿女,据他自己说,女儿们都欠他的钱。他从来都说自己有钱,但从来不告诉任何人,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他有个外号——水耗子。
凡是有外号的人,都有他独特的地方。平庸的人,不会有人给他起外号。人的名字往往与其人品性格不符,因此再好听的名字,也只是师长偶一为之,是一种愿望而已。
就如王世仁,他不懂仁义之道,更谈不上恪守仁义了。而外号却都是人们经过反复考察的结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