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瘦长的的身影消失在老江湾的薄雾之中,朱四丫渔窝棚外面,那个巨大的乌龟壳居然会走动了!
不过龟壳下面却是八支毛茸茸的蹄子,打龟壳后面偶尔露出火红的,蓬松的狐狸尾巴……
来到地窨子外面,大龟壳停了下来。躲躲闪闪,竟然从里边探出两只狐狸脑袋。
这玩意儿太聪明了,老江龟的肉被朱四丫剖割干净,但是这个大龟壳依然残留着肉屑和浓郁的血腥味儿。大龟壳虽然笨重,猎枪都打不透,野狗豺狼更是无可奈何。风刮不走,雨淋不透,是一个绝无仅有,不可多得的避难所。
不知是觊觎大憨身上的血腥味,还是迷恋大憨那一身雄健的肌肉,大龟壳停留在一片灌木丛里,两只狐狸瞪着灯一样的眼睛,窥视着地窨子——
孔大憨躺在阴暗的地窨子里,咬牙忍受着伤口的疼痛……
拿杀猪刀划破大憨胳膊的是他的妹妹孔黑妮儿;拿剪子捅进他胸间的是他爹孔老二!
孔老二不是孔圣人,是不是孔老夫子后人很难说。在老江湾人们只知道他姓孔,排行老二,仅此而已。
这个孔老二本名叫孔宪宾,因为给生产队放马,被一匹儿马蛋子踢瞎了一只眼睛,所以他恨透了牲畜,每逢杀牛宰马,他必操刀。推而广之,猪也杀、狗也杀……,除了人以外,他无所不杀!
干这屠杀生灵的营生本就不足为人称道,再加上独眼又好喝两盅,所以一直到三十几岁,他才和被押回村,而且已经大了肚子的庄永红结了婚。
完婚不到三个月,孔老二便抱上了一个憨头憨脑的胖儿子。
开始的时候孔老二还挺喜欢这个来路朦朦胧胧的带犊子,直到庄永红为他生了女儿孔黑妮儿,孔老二才渐渐觉得这个野儿子不顺眼了。
人这玩意儿,没有女人的时候老母猪都赛过貂蝉;一旦有了女人,就开始自命不凡。
大憨母亲在娘家的闺名叫庄玉蝶。刚上高中那年就成了时代的弄潮儿,五年后她又落魄地回到了老江湾,落到了渔窝棚生产大队孙洪发的手下。
孙洪发,根儿红苗儿壮,人才出众,大权在握,在老江湾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他身边当然少不了女人。可是庄永红回到渔窝棚,其他女人在他眼里都黯然失色。
他们在江边的渔窝棚里缠绵了半年,庄永红怀孕了!
孙洪发害怕了,熊瘪了。
他不能娶庄玉蝶,娶了她那就是在自己的历史上种了一个拔不去的毒瘤、污点!真要娶了她,那他这老江湾的大王就算当到头儿了……
可要是不娶她呢?庄永红可见过大世面,一旦让她抓住把柄,一样可以把他孙大王整成万劫不复的癞蛤蟆。
关键时刻还得当爹的孙福星出马,给她物色了个窝窝囊囊的马倌孔老二,就算庄永红和孙洪发明铺暗盖,他连响屁都不敢放一个。其他事儿,一律拿钱摆平。
孙洪发一转身,娶了车老板子王世仁的闺女王雅凤。这也是他爹孙福星的道眼,原因只有一个,王雅凤屁股大,能生儿!
庄永红也极有个性,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堵着孙家大门口把孙洪发父子骂了个底儿朝天,夹着包袱嫁到了孔老二家。
那几年,孙洪发、孙福星父子见到庄永红的影子就像见到了瘟疫,避之唯恐不及。
庄永红不想再出人头地,但对孙洪发父子却恨之入骨,眼睛里藏着两只尖利的冷箭。一言不合,孙家的祖宗八代就是满头狗血……
闲在家里,庄永红改回了本名庄玉蝶。她还到大队合作医疗所借来不少赤脚医生看的医书,一个人翻看。看来看去,自己竟然给邻居开方治病。自己也经常弄蒲黄水喝……
三个月过去,庄玉蝶忽然哭喊肚子疼!
车老板子王世仁赶着大车,拉着孔老二夫妇,一路颠簸去了县医院。
送进产房后,王世仁和孔老二两个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反正三天后,庄玉蝶抱回来一个男孩!
庄永红舌尖牙利,可她这儿子却放不出一个响屁,闷得像个哑巴,憨得像头驴!
闷归闷,憨归憨,这小子个头旺长,傻瓜长得大。不但出息的俊朗,学习还不错。个性也很像庄玉蝶,颇有点造反精神。
七岁那年,庄玉蝶带着儿子去南园子自留地摘菜,回来的时候在南村口玄武台那个挂着大钟的老榆树下面,不巧碰见了抱着膀子夹着枣木手杖的老鸡狗孙福星。庄玉蝶一翻眼睛,呸了一口!
“奶奶个逼,呸谁呢!”老鸡狗是书记孙洪发的爹,是老江湾的屯大爷!
可是庄玉蝶可不惯着他“我呸老榆树呢,你管得着么?你骂谁呢?”
“奶奶个逼!”老鸡狗举起了枣木拐杖!这根拐杖可蝎虎,在老江湾不知打过多少人。
庄玉蝶也不示弱,放下菜筐,从里边抓出一把镰刀!
“奶奶个逼,你还敢砍我!”老鸡狗迈步上前,庄玉蝶握刀的手直颤抖!
憨小子可不管这些,突然起身猛扑过去,一头撞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