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傒一向是性情中人,办事果断、开门见山;言谈之中也不多有客套话。
“高兄请讲!”管仲很是欣赏高傒的风格。
“金秋过后,各位士子便要入仕。然仕职有限,而高氏封地正缺人才。若有士子们不嫌弃,望能考虑到高氏封地为官。氏族虽不比公族,但以高氏今日之实力,亦是一份不错的职事。故请管仲贤弟告知学宫诸士子。不日,傒亦会到稷下登门求贤。”
“此议甚好!”管仲拱手一拜答道:“管某必替高兄传达。”
“多谢!”高傒停顿了一下,神情转为严肃:“接下来的事,恐怕有些沉重!”
众人听高傒此言突觉诧异。看来高傒是要言归正传了。比起求贤入仕,高傒更关心的恐怕是接着要讲的事了。
“愚兄,接下来要讲的,攸关社稷、国本。望诸位士子回去多做思量。”高傒停顿不语,等待、观望着士子们的反应。
众人倒是没曾想到高傒兄今日会提及国家社稷这般严肃的话题。但对稷下学子而言,却并不陌生。只是众人惯常高谈阔论,纸上谈兵。反观高傒这实干、稳重的气质,绝不该是士子们惯常的那套可以应对的。
管仲直言不讳:“士子们常年在稷下学习,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今日,高兄能与在下谈及国家社稷之实务,管某与同窗们愿洗耳恭听。”
一听管仲此言,高傒严肃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这个管仲果然不是一般人。气质沉着,丁点也没有士子身上常有的自命不凡的浮躁之气。许是个务实的人。
于是,娓娓说来:“昔日,王室鼎盛之时,周天子常有平夷之举。各公室皆受王室庇佑长年未有夷狄扰境之患。然,幽王之乱后,王室衰败,蛮夷趁虚直入。虽有郑伯力助勤王,但近来郑伯与王室日生嫌隙。在下估摸着双方也很难有真正和好的可能了。”
高傒说完停顿了一下。看着众士子眉头紧锁,略微感叹了一下:“这天下时局,国事变幻,存亡亦不过是转瞬而已啊!”
“幽王之乱,影响甚大。”管仲亦跟着叹道:“自晋文侯擅自击杀携王后,如今局势,恐再难收拾了。”
众人心情沉重,都知当前时局不稳。但纵使有心,奈何王室羸弱。
“是啊!”高傒继续道:“郑伯几位公子皆能征善战,平夷之战屡建奇功。如今郑伯因王室嫌隙,对边夷之事也就撒手不管了。而其它中原诸侯又相互争伐,对蛮夷之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经年累月下来,就连深处中原东部的齐国,也已出现蛮夷的侵扰。而以我高氏与国氏的封地犹胜。”说完,高傒叹息了一声,愁眉紧锁。“但最让愚兄忧心的是:若此势头得不到扼制,过不了多久必会危及东都。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想我东都之富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块肥肉,擅长掳掠的蛮夷,自然更是清楚不过的了。”
士子们听此一席话,顿感心中有千斤重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这可是即将兵临城下的危机。
“高兄,真有如此严重吗?”乐观的隰朋似乎不敢相信,毕竟自太公立基东都以来,还未曾大兴兵戎过。
“国中许多人也是如贤弟这般不相信。”高傒无奈地叹气道:“安逸的日子太久了,危机感就淡忘了。齐国得太公庇护,初定之时,便一鼓作气彻底解决了蛮民的问题。而今境内文风鼎盛,礼法盛行。很多国人都不知道蛮人是何等样子的。哎!完全不知危机临近。”
“那!”管仲问道:“君上知道吗?”
“傒刚入东都,还未曾拜见君上。只是与世子殿下碰过一面。但听世子口气,君上近来忧心家事。纵我提及,怕是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世子殿下对兄长所提又作如何反应?”管仲继续追问。
“哎!贤弟有所不知,世子殿下是个妹奴!近日文姜殿下的及笄礼,世子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其它。”高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但,这可是国之大事!社稷安危系于此啊!怎可被女子及笄礼所碍?主次不分!”这下连召忽都已经着急了。忍不住插话道。
“愚兄也说过世子!但殿下说:此次及笄礼若是办砸了,父君非剥了我一层皮!”高傒接着解释:“不过,这也不能怪世子。世子殿下的母氏并非贵族出生,现今能坐稳这世子之位,或多或少跟文姜殿下的关系有关。若站在世子殿下的立场考量,当务之急确实是文姜殿下的及笄礼。”
管仲心中悲痛:没想到如今的公室贵胄们,竟然是如此国事、家事不分。大禹之德,以国事为重,三过家门而不入。看来:这周德日衰,危机必将不远了。幸好国中还有高傒这般正直的君子,管仲顿时感佩不已!
“若君上与世子皆不能重视,那可如何是好?”隰朋听得亦是忧心忡忡。他比其他士子更了解当今的这些贵族。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人都会变傻的。“公族中人,名为朝臣,实则也仅守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想必无心于此事吧!”
“是啊!我现今所忧未曾发生,说得过多,也只会被讥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