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平心而论, 江云岚在各个方面,都是担得起气运之子这个名头的。
但惟独在有关林眠的事上,他就像一条不择手段的疯狗, 无论如何都死死咬住,绝不松口半分。
——林眠是独属于他一人的肉骨头,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只是苦了林眠。
上辈子的他对江云岚偏执到了极点的占有欲全然不知情,只当自己与少爷是最诚挚的主仆情谊, 两人之间就像家人一样坦荡无比, 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事。
所以,在他人生中第一次谈恋爱,交了男朋友之后, 林眠也并没有刻意向少爷隐瞒他的性取向。
如今回想起来,一切的转折点,其实就是在某个平凡至极的午后。
那时候林眠刚刚谈恋爱, 对新晋的男朋友欢喜得不得了。男朋友又是个黏人的性格,天天缠着他聊天。所以在工作之余, 林眠总是少不了与他互发消息。
那天下午,江云岚有什么事找林眠。
大少爷向来在这个家里来去自如, 招呼都没打就径直进了他的房间,恰好撞见林眠垂眸对着手机屏幕,温柔抿唇而笑的模样。
眼角眉梢的温柔如春日湖水, 连自认为独占林眠全部身心的江云岚都从没见过。
当时的江云岚完全没有表现出异样,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林眠在干什么。
尽管林眠有些不好意思, 但完全没想瞒着少爷, 微红着耳尖, 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
那天窗外是翻涌压顶的乌云, 山雨欲来, 江云岚的脸也在昏暗的天光中明暗不定。他轻声笑笑,平静地道:“原来阿眠喜欢男人?”
像是敏锐的食草动物一样,林眠从少爷暗流涌动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某种极危险的讯号,本能地寒毛直竖。
但他当时只是以为江云岚讨厌同性恋,担心跟在身边多年的管家会对他别有心思,所以忙不迭地解释自己对少爷绝无二心,一直把少爷当作最重要的家人,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工作,万事还是以少爷的利益为先。
江云岚神色如晦地听完了林眠的解释,照旧是那种并不发火,却也绝对算不上高兴的不动声色,定定地重复一遍:“把我当家人看?”
林眠难为情地攥紧手机,柔声说:“虽然有点自作多情,但是少爷在我心里就像亲弟弟一样……”
哪有正常人会对朝夕相处的弟弟有异心呢?
江云岚没再说什么,在林眠暗藏紧张的注视下,他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酝酿着雷暴的海面重新吹起和风,泛出粼粼波光。
眼前的危机解除了,林眠松了口气,全然不知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骤然新生出了多少扭曲怪诞的暗礁。
只是少爷像是突然对林眠的感情史有了极大的兴趣,先前他在林眠的房间中从不会久留,那天却来了兴致一般,拉了把椅子坐到林眠身边,细细地盘问出了男友的全部信息。
虽然有些不自在,像是在被迫袒露出个人隐私,但林眠还是将男友的名字,年龄,工作和家境这种明面上的信息都告诉了江云岚。
“沈系。”江云岚眯着眼,意味不明地念出这个名字,直截了当道:“从没听说过。是哪里来的穷酸?”
男朋友被如此不客气地轻慢鄙夷,尽管知道少爷向来是这样目中无人,但林眠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习惯性翘起的唇角都不自觉地落下几分。
虽然不甚明显,但还是被江云岚注意到了。他顿了顿,指尖敲击椅背的速度快了几分,略显烦躁地改口:“……是哪家出来的?”
林眠抿唇,温温和和地解释:“是沈二叔的表侄,前一段时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听见沈家的名头,江云岚不知想到了什么,极轻地嗤了一声,声音很小,并没有让林眠发觉:“沈家?你从没见过沈家的人,又是怎么认识的沈系?”
林眠并没有因江云岚的质疑而气恼:“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一个月前的寿宴都忘记了。”
那场宴会是在江氏老宅举办的,为的是庆祝江云岚的外公九十大寿。
寿宴分外隆重,宾客云集,江云岚对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向来敬谢不敏,早早上了楼,林眠则是一直留在宴会现场,帮忙招待客人。
和沈系的初遇,说起来也有几分巧合。
当时沈系刚从国外回来,在京城的圈子里没什么熟悉的朋友。他尚未作出一番事业,身份也只是一个沈二叔不甚在意的子侄,所以在寿宴上颇有些尴尬,无人问津。
负责端酒的侍者行色匆匆,却不慎与沈系撞上,红酒泼了他满身,在名贵的白色西装上晕染开大片痕迹。
当时的沈系好不狼狈,身边却一个熟悉认识的人也无,只有不愿伸出援手的陌生宾客远远地围观,并不怎么小声地窃窃私语,想来是在谈论他的笑话。
侍者很惶恐,一直在鞠躬道歉。沈系面色苍白,勉强挤出几分笑意说没事,又问换衣服的房间在哪里。
林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