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女人一脸疑惑,看着宁负,觉得脸熟,可有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是徐策的同事。”宁负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有些手足无措。
女人先是一愣,然后说:“这么年轻?快进来吧。”
徐策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宁负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小子忙完了?我以为你把我都忘了。”
宁负说:“咱不是也没留过什么联系方式嘛,前几天又出了趟差,刚回来,马上又要走了,先来看看你。”
宁负又转向女人说:“嫂子,我直接上门有些冒昧了,还请多多包涵,我坐坐就走。”
女人也不见外,笑着说:“没关系,不打扰,你们小声点,儿子写作业呢!”
徐策的一条腿已经被截掉了,宁负盯着一边空瘪的短裤,只觉得心里也空去一块。
女人端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说:“平时家里也没什么客人,徐策又不怎么喝茶,你别介意哈。”
宁负说:“不会不会。”他本来准备了几句客套话,诸如“嫂子,是我们连累了大哥”之类的,但现在梗在喉咙里完全说不出口。
女人看出了宁负的欲言又止,说:“江总给了我们很多钱,而且还承诺给我男人再接一条腿,他做的事就是这样,我知道,能活下来就万幸了。”
宁负沉默了,其实怎样的安慰都显得捉襟见肘,毕竟失去一条腿的,不是自己的顶梁柱,也不是自己的挚爱。
徐策在老婆面前倒是没有了往日大大咧咧的风范,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宁负觉察到他目光的躲闪,提到残疾这件事,好像丢掉的腿不仅仅属于自己,而是夫妻的共同财产。徐策此刻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等着随时会落下来的批评。
女人继续说:“我虽然从来不过问你大哥的事儿,但我知道,江总是好人,江总做的,也是好事儿,我觉得挺骄傲的,对不对?”
她说着,握住了徐策的手,徐策眼眶湿了,宁负看着女人,肯定地说:“没错,我也为大哥骄傲。”
徐策说:“老婆,我好爱你!”
宁负没忍住笑了,女人柔柔地推了一把徐策,说:“讨厌!”
徐策说:“留下来,整俩小菜,咱们喝点儿?”
宁负摇摇头,说:“得走了,有事。”
徐策也不多留,只说一句:“保重。”
女人把宁负送到门口。
坐在车上,宁负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话想和徐策讲,好奇他以后要怎么办,也想问问安保组的现状,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提,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了一下。如果没有这些事儿,他们只是忘年交的好朋友,徐策大概会带着他去洗浴中心搓澡,坐在露天的烧烤摊子上喝扎啤,偶尔吹吹牛,半醉不醒的时候以过来人的身份说着胡话,宁负笑着应和,这样也挺好。
驶过收费站,宁负勐踩油门,转速表的指针像是高昂的蛇头。
天空是灰色的,背后的城市收留了太多的彷徨,他想快点逃开,在加速的时候躲进十秒的空白。踩下离合,升档,车身顿挫,回应以更强的推背感。
宁负也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稳定的生活?人生的意义?极致的欢愉?他拥有过,可是就像被诅咒了一样,这些东西在到手后都没有办法给他带来满足。内心总是呈现出巨大的空缺,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填补。
最近他又开始更加频繁地吸烟,上瘾的感觉让他安心。这是一个方向,尽管不堪,却依旧刺破迷茫,明确地指向他此刻最想要的东西,满足感唾手可得。
驶入服务区,夜幕落下,引擎盖散发着热浪,他点上一只烟,抬头看见几颗明星。这些光经年旅行,落入他的童孔之中,虽然并不是为他而亮起,却依旧让他感受到了美好。可是他自己又要落在哪里?会让谁感到美好么?
熄灭烟,他驶出服务区,酒店已经订好了,明早小睡一会儿,下午就该去机场接苏桃了。
苏桃带了一只登机箱,装着笔记本电脑和单反相机,穿着白色长袖T恤,超短裤,运动鞋,戴着一顶鸭舌帽。她在接机口看见了捧着玫瑰的宁负。
“谢谢你的花!这有点太正式了。”
“主要怕你找不见我。”身高对宁负而言算是硬伤,每次看到有女孩发动态公布自己找男友的标准,“一米八”这三个字都深深刺痛他的自尊。
苏桃坐在三菱EVO的副驾上,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好奇地张望着窗外的一切,玫瑰扔在后备箱里。
“宁负,你以前来过帝都吗?”
“初中毕业的时候来过一次,爸爸带我旅游,去了故宫、长城、颐和园那些景点。大一的时候,因为朋友也来过两三次,去了北大,后海,三里屯那些年轻人多一点的地方。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积水潭桥下的早餐店,物美价廉。”
“带我去吃!”
“当然。”
这座城市让宁负感慨颇深,没钱的时候,无论去哪里,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