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飘如絮,朱红高墙以及殿顶琉璃瓦上均铺了白茫茫一片。
留凤宫内,有官员跪在主殿中央,颤着声呼道:“甄选皇夫之事关乎大燕未来,怎可胡来?若陛下不收回成命,臣只能以死相鉴!”
随着此话,陆续有人随着大呼,“求陛下收回成命!”
前方软椅上,斜倚着不过十七的少女,只着一袭素色白裙,发髻松松挽着,耳边垂落两缕散发。
肤白细腻,唇瓣粉嫩,脸庞小巧精致,看着是懵懂脆弱惹人怜的美人,偏偏又生着一双娇媚狐狸眼。
眼眸盈盈含雾,睫毛轻颤间便能轻易让人酥了骨头,放下戒备。
少女一手支额,听着一声声越来越高的呼声,片刻终于开口,声线轻软甜糯的,说出来的话却让殿内温度更低了几分。
她说:“哦,既然这样,那爱卿就去死一死吧。”
满殿的高呼瞬间停下,静如窗外雪落可闻,说要以死相鉴的是督察院御史大夫魏文如,他吞了吞口水,“陛下……”
刚开口,燕姝又问,“不过爱卿准备怎么死?”
她稍微坐直了身体,两只手撑着软椅边缘,微蹙眉,神色纠结,“最好是不要见血,爱卿知道,朕胆子小,怕血得很。”
众臣头埋得更低,魏文如更是僵硬无比,不等他再说话,燕姝又声线娇软的道了句,“不如这样,爱卿脱了那身官服,去外面雪地跪上一夜,这天寒地冻的,朕保证爱卿能死得滴血不漏。”
其他人,“?”
滴……血不漏?
魏文如浑身僵硬,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燕姝便轻弯了弯唇,“爱卿看来也很满意?”
她摇头叹息,“朕虽惜才,却也不能不顾爱卿意愿,自当成全。来人,替魏大人摘帽去衣,送他去死。”
没有给魏文如任何反应的机会,她的话落,便有宫人上前按住魏文如,不顾他的挣扎去掉他的官帽,再脱去他的官服。
魏文如脸色已是煞白,燕姝这明摆着是要借机罢了他的官职甚至要了他的性命!
他挣扎不得,也再顾不得其他,只破口大骂,“女子祸国,荒唐至极!先帝糊涂,大燕亡矣——”
不等他继续骂完,已有宫人慌忙堵住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燕姝却是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见他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依然是轻弯着唇角,轻幽幽如同自言自语,“总有人想要求死,陷朕于两难不义之地,真是麻烦。”
殿内更加安静,其他官员一动也不敢动,个个低着头,浑身冷汗淋漓。
这话说得,好像是魏文如自己求着她要让她杀他了。
不过本来只是为了皇夫的事儿,的确没人想到这魏文如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之语,这一来,怕是无人能保他了。
而这皇夫之事,也没人敢再提起。
毕竟,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魏文如。
以至于等燕姝再问他们还有何话要说时,没人敢再开口,只慌忙告退,接连‘逃’出了留凤宫。
天色越来越昏暗,雪风吹得殿外廊下的八角宫灯摇摇欲坠,看一眼不远处只着单衣被按着跪倒在雪地的魏文如,众人面色苍白快步离开。
唯有大理寺卿陈泽远神色淡定,只在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头看了看安静的留凤宫,低声吩咐身边随从,“传信禀明摄政王,请摄政王尽快回京。”
若再不回来,他们这位陛下,怕是真能翻了这大燕的天!
思及此,陈泽远摇头轻叹,快步离开。
已是宵禁时分,城门已闭。
夜色安静,唯有风雪之声,直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惊扰了这片宁静风雪。
守城统领皱眉,听得出来的人马虽不多,可速度奇快,似乎不过几个呼吸间便距离城门处又近了百米。
统领忙让守卫都打起了精神。
待到那一行人马出现在视线中时才终于看清,来者有二十几人,当先的男人一袭黑色大氅,墨发衣袍随风雪翻飞鼓荡。
快近城门时,男人微抬了头看过来,容貌俊美,然周身气息如这夜的风雪般森寒。
如握生杀予夺之权的天神降临人世,诸邪不敢犯之。
不过一眼,便让守城统领冷汗直冒。
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风雪,“摄政王归京,速开城门!”
城门守卫悚然大惊。
摄政王回京了!
城门大开之时,留凤宫寝殿内,燕姝正陷入沉眠。
那些官员们离开后,她又翻了好些奏折才躺上了床。
可闭上眼,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魏文如最后说的那句话,“女子祸国……先帝糊涂……”
是啊,先帝得多糊涂,才会在驾崩时留下遗旨,立七岁的幼女为帝。
而她一个幼女,又是踏着多少尸骨铺陈的血路,才能走上这九重帝台。
迷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