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红色的光芒包围了。
夜幕下流淌的柔美月光、叮冬动听的溪水、静谧的小桥、街道和马车都在燃烧。
四处乱窜的侠士们的怒号和呼喊,混杂着刀剑杀戮的声音,突入云霄的鲜红把夜空染成了不祥的血色。
挥剑的少年没有迷茫,闭环的思想始终让他认定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可是剑上愈来愈多的血光,却好似铁锈一般,叫他手中锋利的宝剑变得钝了。
掉落在地面上的火把混杂着鲜血和别的什么东西,红得刺眼,借助溪流的倒映,他能够看到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负伤的手臂让他没法再出剑,滴血的双腿也似乎不再能够继续奔逃,他仰起头来,头顶的月色清冷依旧,那份遥远的疏离,似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少年重新聚焦的眼神已经能够看到第二拨冲上来的人群了,这些人的脸庞仿佛像是扭曲过的野兽,愤怒和憎恨交织的表情中,狰狞的獠牙满是杀意。
他停下了反抗,事实上他也没有力气再做抵抗,在火焰和鲜血杂糅的逆光之中,他发现有一个身影在迅速接近他。
那是一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女子,她写满了担忧的双眼之中,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她眼中倒映着的,只有自己。
少年微微苦笑:“小小姑娘......”
是夜,玄天教圣女并青城派内门弟子天泉,将自五湖四海赶至的江湖侠客,尽屠于此,一时间,江湖震动。
......
天泉从睡梦中幽幽转醒,眼前是陌生的木屋,他躺在一张即便精心布置过仍然十分简陋的小床之上。
手臂上缠绕着的白布,其中传来的疼痛感,让天泉意识到,梦中的一切并不只是他的妄想而已。
听着耳畔寥寥的虫鸣,鼻尖似乎还有雨后泥土的芳香,天泉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终于回想起了自己到底在哪里。
东都一战之后,钱小小带着受伤的自己一路渡过了黄河,往北地前行,一路行来他们隐姓埋名,终于是在这座村子停下了脚步。
停下脚步的原因,并非此时已经安全,而是天泉不比武功接近江湖之巅的钱小小,残酷的乱战,以及后续持续不断的追击,已经快把这个年轻少侠的身体逼到极限了。
这座村子没有名字,村子各处都开着金光菊,目之所及,仿佛是身处一片金黄色的云海之间。
钱小小带着天泉在这里避难,或者说,两人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在隐居,他们好似忘记了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只是贪婪地在享受这一刻美好的平静。
只是偶尔天泉会做着这样不安的梦,醒来之后,这份担忧又挥之不去,他的心中始终有着被血色笼罩的阴霾,叫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面前的一切。
而对于钱小小而言,这里的生活用世外桃源来形容也不为过,来到村子里的第二天,她悄悄将那件沾染了血污和仇恨的黑袍藏起来,用全新的一副姿态去面对生活。
但眼前的美好终究是脆弱的,天泉身上那解不开的天毒泣心,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钱小小无法在这里躲一辈子。
而在这座村子之外,江湖已经因为他们两个做下的事情,彻底炸锅了。
自从入了玄天教之后,无论是为了救天泉的命,还是因为修炼了照影功所以变得莫不在意,钱小小到底杀了很多人。
她手上沾着正道的血,而且不止一家,可以说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南到北,自东到西,江湖上各地有名有姓的势力,几乎都和她有点过节。
其中一些甚至还是血海深仇,五岳就不必提了,如昆仑,峨眉,武当,少林等,这些一流大派的门人,几乎都有丧命在钱小小手上的。
东都的那一场围杀,只是一场开端而已,算是一场抛砖引玉的铺垫,天泉这个青城派弟子和玄天教的圣女不清不楚,大家给玉枢真人面子,没有第一时间下死手。
可是他们的忍让,换来却是这两个人肆无忌惮的折辱,参与东都之战的侠士,无一幸免全都丧生在二人之手,很是打了江湖各派的脸。
死了人,自然要谁来为此负责,青城派的天泉就是不二人选,就说道门之中,此刻声讨玉枢真人的态度就十分激烈。
武当封山不参与江湖之事,昆仑顾忌两派之间的交情,也没有第一时间发声,但峨眉却没有那些顾忌,苏绣绣立刻通告青城派交出天泉,否则她们就自己动手了。
玉枢真人左右为难,他深知自己的弟子虽重情重义,但绝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滥杀无辜的弟子,他是教不出来的。
不得不说,玉枢真人看人之准名副其实,天泉的确没有下过死手,哪怕东都之战,他因缘际会甚至自己领悟了御剑诀最强一式分形剑。
虽说手握屠戮利器,但天泉牢记师门师尊教诲,他没有滥杀一人,至多只是打得他们失去还手之力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份怜悯,才让武功明明已经拔高一截的天泉,仍然在众人的围攻中败下阵来,如果不是钱小小救场,大概这事早就麻烦不到青城派了。
而钱小小虽然下手没有顾忌,但她满心满眼都是天泉,只顾着将对方救走,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