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生涯就像是煮粽子、蒸馒头。第一次揭锅揭早了,没熟,接着回炉,二次揭锅又没熟,今年再次回炉,也该熟了,但是口感就不能保证了。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我是高五生,也就是绝大多数同学嘴里的回炉生。
你知道么,绝大多数的人都活在别人的嘴里,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别人嘴里的自己有多少个版本。
下午转校回炉如此顺利,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那感觉,就像是坐上了悟空的筋斗云去西天取经,幸福来得太突然。
一时心盛来早了,此时晚自习还未开始,我站在高三(15)班窗外往里看,教室里像极了傲来国花果山。
有在讲台活蹦乱跳的毛猴,拿着粉笔画柯南;有在过道嬉戏打闹的猩猩,扔得卷子满天飞;还有座位上交头接耳的狒狒们,不用说,很多都是野鸳鸯。
看到老颜还没来,我溜到东楼梯口点着一根白将惬意地抽了起来,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做自我介绍,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棘手难题。
突然听到脚步声,且越走越近,楼道声控灯跟着也亮了起来,我把半截烟草草藏于身后,装作没事人似的吹起了口哨。
高中四年,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每位老师的脚步声都是不同的。嘘!听,这脚步声绝对不是老猪的,应该是个女生的。果然,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女生缓缓走进了我的视线。
虚惊一场,我不由长吁一口气,手中的烟刚又放回到嘴边,无意间与她对了一下眼神,有点像上午六中校门口的那个丸子头。
我故意朝她轻咳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
女生停住了脚步,怯怯地看向我,眉间微蹙,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看着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没错,就是她,爱凑热闹的丸子头。
此时此地相遇,还是挺让我惊喜的,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多个朋友多条路。
她好像没有认出我来,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怎么,换个马甲你就不认识我了?可能是我刮了胡子变了发型换了校服,也可能是我长了一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
我不自觉脱口而出:“好巧啊,丸子头。”
她没有答应,却回了一句“主任在后面”,说完就踩着小碎步上楼去了。
我立马将还未抽完的烟头潇洒地弹飞,同时双手胡乱地朝着窗外呼扇着烟味。一顿操作后,我望着空空的消防楼梯独自发呆,声控灯又熄灭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等颜老师。”
“怎么不进教室呢?”
“我在等颜老师。”
“他一会就来,你先进教室吧,”说话间,老猪来到我身边,一身的酒气臭气熏天,“以后给我老实点,别添乱子,知道吗?”
“知道,主任。”
“嗝——嗝——”老猪打着沉闷而悠长的饱嗝,踉踉跄跄下楼去了。
见他走了,我又点着一根白将抽了起来,最近烟瘾好像越来越大了。
此时此刻,别说老猪,天王老子说话也不好使,我断不会贸然走进教室的。一旦踏进前门,班中所有眼睛都会齐刷刷地盯着你不放,也不说话,反正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你。就是那么一刹那,你刹时觉得自己就像是青楼花魁,任人随意看随意选,而那一双双毒辣辣的眼睛恨不得将你的衣服扒光后反复把玩。
反正老颜不来,我是不会踏入15班半步,除非愚蠢到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只赤裸裸的白条鸡。
“主任在后面。”丸子头扔下这句话后又一次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再次将未熄灭的烟头弹飞,这次飞进了女厕,然后快步朝她追去。
“哎呦——哎呦——”
速度太快,没刹住车,我与老颜实实在在地撞了个满怀。
老颜扶扶眼镜,也喝酒了,闻起来并不比老猪喝得少。
老猪也折返回来了,与老颜一左一右将我包夹在中间。
“这孩子得看紧点!你地,明白?”
老猪操着一口流利的鬼子话拍打着我的肩膀,四年了,他对我还是不放心。
“我地,明白!”
老颜点头哈腰应承着,那讨好的小模样太逗了,特像《黄河绝恋》中的三炮。
我没想到老颜也会说鬼子话,此时俩鬼子围着我在胡乱对着话,这是喝了多少猫尿才显出原形来。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轰。”
法海,快来收了这俩妖孽吧!
他俩咬耳朵交谈甚欢的样子很好笑。我努力憋着尽量不要笑出声,结果一个没憋住,还是破了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猪看到我笑了,缓缓转过头来,用嫌弃的小眼神看着我:“你还小,不懂!”
老猪踉踉跄跄呈“S”形走位回了办公室。我则跟着老颜一前一后进了15班,脚还没进门呢,心已经瑟瑟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