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起喝酒骂老板。 其他能接触到的同龄、同辈、同性人,基本都在职场,可商场如战场,每一句心里话都有一份潜在的风险。 即便没有,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轻易袒露脆弱,那是不被允许的。 上司、丈夫、父亲,社会属性和角色定位缠丝结茧,把李彰裹在里面。 他没有心理问题,不至于找心理医生,到头来,只能选择找陈书芳诉苦。 她是女人,是温柔乡,也是陌生人,嘴巴严实。 所以李彰来到这里,花点钱,聊聊天,解一解苦闷,然后回去继续努力活着。 临走前,他很大方地给陈书芳刷了一笔小费。 她心思玲珑,通人情、知世故,李彰把她看作一位建立在金钱交易关系上的红颜知己。 “我要是对你说‘欢迎老板下次光临’,听着就像诅咒了。” 陈书芳送李彰到楼下,在门口把西服外套递给他,浅浅笑道,“那祝你下次来的时间隔得再长点儿吧。” 李彰也笑。 “谢谢你。” 他说着,同她挥手告别。 来赴酒局的男人里有的是像周总那样,出差之便在外过个夜,于是KTV里唱着唱着,人也都逐渐不见影,默认了各回各地,互不打扰。 李彰独自一人坐在街边,马路对面有年轻的情侣,有骑自行车赶路的上班族,也有穿校服在外游荡乱逛的学生。 他静静看着,怔怔出神,把最后那点酒劲儿散了散,又哈口气确认自己不在酒驾的范畴,这才往停车场走,开车离开。 一个多小时之后,李彰开进自家小区,倒车入库。 四下寂静,周遭唯有车库的照明灯滋滋作响。他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很慢、很慢地把它抽完,脑子里是空的,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想“想”。 成家立业的中年男人没有自己的时间。 有时候爱车不是爱车,是爱这段独处的、能够暂得喘息的时光。 等这支夹在指间的烟快要烧到了手,李彰才把它按进烟灰缸,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走下车,走进电梯,回到家门。 客厅的灯还留着,饭桌支在厨房里,菜盘子上盖着防尘罩。 在沙发上裹着毯子的妻子听见了门锁声,揉揉眼睛撑起身来,含糊地道了句: “回来啦,我给你热饭……” “没事,不用了。” 李彰走过去,侧着搂了搂她,然后一使劲,把她横抱着送回了卧室。 “干嘛呀……” 妻子还困洋洋的,软软笑着推了推他。 “不干嘛,睡觉了。” 李彰轻轻拍她的后背。 “客厅灯还没关呢……” “我去关。” “今天没喝酒哇?小心你那肝……” “没喝多少,别担心。” 关灯,上床,夫妻俩靠在一起,李彰的下巴蹭了蹭妻子的额头。 他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