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动了动,仔细打量着秦绝的眉眼,隔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干裂的嘴唇:“哎,哎,你好。” 刘大妈看起来对陈淑兰这副模样已经十分熟悉,自然地拉着她的手笑道:“正好,你今天晚上来我们这边吃饭咯,不要总一个人呆着,多沾沾人气。” “嗯,行。”陈淑兰慢慢地笑了笑,她对话语的反应有点慢,手上做事却是不慢的,“鸭蛋,我先放进去。” 刘大妈应了一声,没特意陪着她进去,等陈淑兰摇摇晃晃却也熟门熟路地进了后院,才咂嘴叹了口气,跟一旁的秦绝道: “那是刘栋他婶子,我弟媳妇。可惜她家儿子几年前也不晓得发生什么了,在山上没回来,整村的人去找也找不见……” 刘大妈没有留意到秦绝一瞬微微皱起的眉,接着叹道,“也是可怜,我家小叔本来身体就不好,去得早,谁想到孩子也……唉,她不死心,又找了好些遍,还是没结果,人也渐渐成这样子了,真是作孽哦……” 一向乐观开朗的刘大妈,也有惆怅感伤的时候。 “好啦,不给你讲这些伤心事了。”没过一会儿,她又笑道,“等着,刘姨给你们做饭去。” 今天刘哲那边还有一场大夜戏,估计得耗很久,还特意给秦绝发了飞讯说自己留剧组吃,让她转告刘大妈一声不用留饭。 实际上,剧组人员包括演员在内的三餐伙食都是曲楠抽调经费安排的,不过秦绝来这的第一天就表示更想尝尝当地的农家菜,一二来去刘哲也被她带着一起吃了。 开销方面是他们自己出钱,尽管A组资源比较富足,但古装戏要调动的群演数量颇多,盒饭的量自然也大,秦绝和刘哲自掏腰包“开小灶”也正好给曲楠省点经费。 当然了,明面上这种关心是不会说出来的。 况且刘大妈的手艺是真不错,家禽养得也好,他俩又不委屈。 反正闲来无事,秦绝仗着院子大,开始绕着圈背台词、练走位。 她内容全记在心里,用不着剧本,张明就拿着本子站在边上对词。没过一会儿,刘栋探头探脑地走过来,扒拉着院墙往这边瞧,瞧了两三分钟,无声“哇哦”了一下,悄咪咪掏出手机。 他站的位置蛮刁钻,张明低头对词没看见,秦绝注意到了也没去管。 “呵呵,秦飞燕,你这人真够市侩,平时恨不得躲我到天涯海角,用我之时,倒是眼巴巴地凑上来了。” 张明并无台词功底,陈丹青的部分念得有些生硬。 秦绝丝毫没被他平淡的语气影响,依旧望着前方那个不存在的人,眼眸一低,嘴边慢慢绽出个苦笑。 “我无意……胁迫你什么。”她的咬字,甚至断句前后的呼吸都拿捏得细致恰当,“且当我是递交信件的无名小卒罢!信使带的消息,陈阁主得空一阅便可。至于秦飞燕此人——” 秦绝突兀地沉默了,身周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凝滞起来。 看人演戏,隔着屏幕和现场看是两码事。此时的刘栋就错愕地张大了嘴巴,因为他完全能感觉得到几米外秦绝那里的沉重气氛,光是看着,就已经能从那人的动作和表情脑补出一系列的难言之隐。 他不信邪地低头看了眼正在拍摄中的手机屏。 草,效果立减百分百! 可他刚刚还因为要偷拍视频一直盯着屏幕,感叹着真会演呢!没想到肉眼看去又是一番新世界! 秦绝的沉默持续了三秒,这三秒钟里,她什么都没做,周边却像被感染或辐射了似的,散发出一片死寂,看得人不敢呼吸。 “此人。”她终于开口,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只是正常的说话音量,“前尘旧事,实无可辩。于你诸多亏欠,自觉心中有愧……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免得错上加错。” 张明努力压了一下呼吸,才只慢了半拍将词接上: “自觉有愧?呵,那你说来听听,愧在何时?” 秦绝神情微动,眉轻蹙,眼一颤,本就紧闭的嘴唇抿出微微上扬的弧度,分明是笑的模样,整张脸却骤然盈满了苦涩与自嘲。 她启唇说道:“时时如此,日夜皆然。” 这八个字说罢,秦绝却出乎意料地抬了眼,只是视线仍低,哪怕前方空无一人,观众也能恍惚意识到被她直视着的“对面那人”是坐在椅子上的。 这一眼,情惊风雨。 刘栋用了浑身力气才没让手机抖动,虽然他对这个故事一无所知,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有种非常想看后续,想了解真相的冲动! 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把歉疚和苦涩全写在眼里,几乎把“我对不住你”几个字明晃晃砸在那人眼前,却又在这样自嘲自讽的同时顽固地表示“可我不能遂你的意”。 如果这是个普通的男性角色,想必刘栋早就会在心里吐槽,这不就是渣男么?嘴上说着我惭愧我有错,实际却没有半点真心悔改的意思。 可秦绝的表演不一样。 太深重,内容也太多了。 只一眼,就能让人知道这个男人是爱过,或仍爱着面前那个女人的,但他却充满了苦衷,不能说、不能动、不能改,像自己给自己设立了牢不可破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