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益十岁,之前一直跟着钱彦远读书,由刘娇耳提命面,入了资善堂便格格不入。
钱彦远所授均在刘纬的圈定范围之内,与儒家传统理念不尽相同,甚至是背道而驰,注重课堂提问和解答。
赵全益也就养成了课堂提问的好习惯。
资善堂则不然,乐黄目、张士逊、崔遵度、鲁宗道均为当世大儒,饱读诗书,容不下离经叛道。
而赵全益每每发问,必有五成颠覆儒家传统及世俗观念,隐隐举着知行合一的大旗,很多都是争论千年而无解的难题。
仅晏殊能辩上几句,乐黄目、张士逊等人往往无言以对,饱受三个月的折磨之后,委婉上请:“东平郡王所学匠气太重,非臣等所长。”
赵恒好生没趣,但他心理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全益完全就是袖珍版刘纬,一味追求经世致用,也就是乐黄目等人嘴里的“匠气”,并多出几分肆无忌惮。
赵恒不觉得这是坏事,刘纬的表现足以证明经世致用的正确性。
赵全益性格开朗,完全就是太子赵祯的背面,处处格格不入,像是在重新定义君臣,偏偏两人好的出奇,喜以坊间口语互称,“哥哥”、“弟弟”不停,时不时的牵手而行。
赵恒、赵元佐这对一母同胞兄弟少年时都不曾如此亲密。
皇后刘氏也相信赵全益发自真心,这熊孩子回宫之初就学赵念念装病,因为扛不住饿而无果,后又屡屡尝试偷偷出宫,一度换上小黄门衣帽混出会通门。得亏内东门因药童杀人一案而严守纪律,先为其男性特征而惊,后又为其皇子身份而惊。
赵恒颇为无奈,再加上心中存有几分愧疚,遂许赵全益每一旬赴刘宅探亲一日。
赵全益软磨硬泡,改成每七日一探,这才勉强把心安在宫中,却又在年前私携妹妹德宁至刘宅。
其时,耶律燕哥正在为耶律隆绪筹备年礼,根本就没想过赵全益敢打着她的旗号行事,直到李四娘入禀宫中……
是夜,姒徽殿鸡飞狗跳。
耶律燕哥一叉竿磕在赵全益额头上,第二竿打在了护子的赵恒胳膊上,还振振有词的哭诉:“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全都怪你……”
赵恒不能打回去,只能拎着赵全益教训,尽尽为人父母的责任:“为什么私带德宁出宫,不知道爹爹和娘娘们担心?”
赵全益泪眼婆娑,立场却很坚定:“都怪爹爹,没给我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刘宅就我姓赵,我想让封哥儿他们看看,我也有妹妹,很美、也很乖……”
母子连心,哭成一团。
已近暮年的赵恒感慨万千。
皇后刘氏以臣妾自居,太子赵祯以儿臣自居,态度越来越恭敬,距离越来越遥远。
耶律燕哥是妃嫔中的异类。
赵受益是皇子、宗子中的异类。
无畏无惧、无君臣之别,是这对母子与众人最大的不同。
在她们眼里,赵恒是丈夫,是父亲,而非帝王。
姒徽殿更像是宫中的一处小家,满是七情六欲。
赵恒分外贪恋,流连忘返。
天禧五年,正月十八日。
征秘书郎邵焕为春坊左谕德,征吉州少年欧阳修为太子伴读。
东平郡王赵全益开府,征太庙斋郎钱彦远为谘议。
……
与京畿的祥和不同,两千里之外的贺兰山脚下正酝酿一场惨变。
西域弘法汉僧自凉州来报,甘州回纥可汉夜落隔异动。
屯于崇山峻岭之间的党项散勇集千余人陷青铜峡糜粥棚,四百党项妇孺惨遭剖腹挖心。
吐蕃宗哥部李立遵领兵八万出兰州,寇惟精山,剑指鸣沙川。
曹玮部不知所踪,监军江德明杳无音信,一片大好的西北局势突然风雨飘摇。
刘纬将一腔怒火喷向贺兰山,再开文人领兵而用辣手之先河,震惊中外,争论千年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