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去吧”,完完全全的一副行将就木样,拜见赵恒都不敢让他站着。
刘纬立正作陪,斟茶倒水,曲意奉承,无所不为,全程顺着来,仿佛贤子孝孙,一点锋芒棱角都不敢有,唯恐朱昂激动过度,驾鹤西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朱昂昏昏沉沉告辞,宋太初亲送至坊道外,并命刘纬代为恭送。
刘纬稀里糊涂的登上马车,不停祈祷身为赵恒潜邸旧臣的朱昂一定要长命百岁。
“适儿下车走走。”朱昂斜靠在车内软榻上,“容我同奉礼郎说会闲话。”
嫡孙都要下车,婢女更不用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刘纬立刻不干了,拉着朱适不放:“世兄留步,小弟不擅侍奉之道。”
朱适时年二十四,累试不中,仍是一介白衣,不愿以兄长自居,边下车边道:“请奉礼郎放心,家祖身子骨比家父还好。”
“奉礼郎再推辞,老夫旧疾可就要发作了。”朱昂笑出一脸褶子,“还不过来扶一把,你我可是同乡。”
“能俯首聆听郎中教诲,下官荣幸至极,郎中是想传授长寿秘诀?”刘纬连忙上前卖乖。
“奉礼郎这么一说,或许真有,老夫还兼着传法院译经润文官一职。”朱昂贼嘻嘻笑道。
“郎中喜欢下官那本涂鸦之作?”刘纬揣着明白装糊涂,坚决不入套。
“奉礼郎以为呢?”朱昂已是随心所欲的年纪,说起话来毫不见外,“老夫前些日子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差点没熬住。”
“下官感同身受,前前后后见了显教大师两次,就被当做探路石扔进三司,至今被人误解。郎中一定要小心,出家人不分中外,都不怎么清净。”刘纬连推带打。
“老夫不一定是为公事,舍弟朱协乃雍王府翊善。”朱昂眼神越来越亮。
“怪不得雍王可为宗亲表率,原来是朱翊善从中辅助,长兄为父,郎中功不可没。”刘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夫一生所得,三分之二养家糊口,三分之一广置经典,释门学说不在少数。”朱昂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原点,“但凡家有麒麟儿,又何必藏书万卷?”
“若非藏书万卷,三位世兄怎能两进士及第、一九经及第?”刘纬纳闷不已,这老头绝对是来找麻烦的,宋太初怎么没嘱咐两句?
“那又怎样?一群犬子不抵一麒麟儿。”朱昂终究精力不济,难敌少壮,轻吐心声,“奉礼郎今日午前就读龙图阁,郑守均午后便决定告老还乡。”
“落叶归根难道不是好事?”刘纬夹枪带棒。
朱昂似笑非笑的直视眼前童子,忽然一捂胸口,使劲翻白眼。
刘纬险些魂飞天外,一边拍窗,一边不住嘴的致歉:“下官口不择言,郎中大人不记小人过……”
“何必呢?”朱昂拉刘纬坐下,又冲车门处露头的朱适嘱咐,“走的再慢一点,奉礼郎以后不会再上老夫这贼车。”
“不会,不会!下官求之不得。”刘纬不遗余力的陪上笑脸,只为尽早下车。
“奉礼郎不信老夫,实属人之常情,但应该相信宋大夫的护犊之心。”朱昂道。
“是是是,下官错了。”刘纬唯唯诺诺。
“这是什么?”朱昂一指挑在车梁上灯笼。
“灯笼。”刘纬委曲求全。
“老夫咸平二年方任传法院润文官,一事无成,犯不着拉下脸为传法院说情,老夫向佛,不向外教。”朱昂一改先前轻佻,肃然道,“释门亦有我汉家遗珠,终有一日能像这盏灯笼一样,照耀世人前行,他恰恰求到老夫面前,老夫也想会会你这小同乡,才有今夜礼部一行。”
“惟净法师?”刘纬恍然大悟。
“正是他,一表人才,内外锦绣。”朱昂语重心长,“施护和郑守均有意上疏,以天息灾遗财建塔,可那两万缗只是杯水车薪,官家若允,钱从何来?不还是民脂民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