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并没有计较倪秋的态度问题,而是低着头沉思许久。
有些道理不需要讲得太清楚,毕竟哈桑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既然能看破“大黎明”行动的弊端,自然也能参透盟军的心思。
果不其然,在倪秋第二次举杯相邀的时候,哈桑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转移到战术层面。
“就算‘大黎明’行动势在必行,又为什么让代尔祖尔作为诱饵?这其中的风险你不知道吗?”
倪秋叹了一口气,耐心的解释道:
“当然知道,只是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将军擅长沙漠作战,又对恐怖组织钻研多年,应该知道沙漠围剿的难度吧?如果不把敌人引出来,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吃掉呢?”
“阿勒颇和巴尔米拉古城意义重大,能够担此重任的只能是代尔祖尔。”
哈桑摇头叹道:“应该选择阿勒颇的……代尔祖尔孤悬边陲,四周全都是沙漠,城中满目疮痍,城外毫无根基,既不适合防守,也不适合机械化部队推进。”
倪秋苦笑着问道:“将军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阿萨姆将军没有信心呢?”
“都没有信心。在我看来,代尔祖尔其实可以舍弃了,将解围战改成突围
战,里应外合,或许能减少伤亡。”
“可是城中还有几十万百姓,伊萨姆将军不会同意的……”
“是啊,那个老顽固……”
哈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沉默片刻后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冷声说道:
“如果‘大黎明’行动依旧按原计划进行,那我会向政—府军和盟军统帅部提出条件,必须把伊萨姆将军调回大马士革,其职务由他的儿子罗布担任。”
倪秋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为什么?两位将军有恩怨吗?”
“恩怨谈不上,意见总是有的。他嫌我骄狂冒进,我嫌他故步自封,每次见面都会吵上一架。”
“将军,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既然没有恩怨那就更应该顾全大局了。现在能救老将军的只有你,如果……”
话还没说完,哈桑忽然强行打断,冷声问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跟了辛胜这么久,也学会装傻了吗?”
倪秋更加疑惑了,满脸郁闷的说道:“我没有装傻,是真不懂啊!我虽然是作战参谋,但也是雇佣兵啊,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罢了,就算你把我的话告诉辛胜也无所谓。”
哈桑摆了摆手,俯身说道:“知道功高盖主的
道理吗?如果他继续留在代尔祖尔,无论战役的结果如何,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倪秋身形一颤,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凝视着哈桑的眼睛,见对方的目光坚定,便也开始琢磨其中道理,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哈桑冷哼了一声,悠悠的说道:
“伊萨姆和我不一样,他出身平民家庭,19岁参军,在装甲部队摸爬滚打了20年,战功赫赫,可直到内战爆发时,他也只是一个团长。”
“要不是104旅的旅长叛逃,他也不可能获得提拔的机会。在内战中浴血奋战、屡立奇功,在代尔祖尔最危急的时刻果断奔赴。”
“可在司令部眼里,他这种行为无疑是自作主张。只是碍于形势,才把他从校官提升到准将。”
“现如今他已经是少将了,又是国民心中的英雄,却也成了当权者的眼中钉。”
宴会厅里有些闷热,但倪秋却感到脊背发凉。
“你是觉得……辛胜会对伊萨姆将军不利?”
哈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绕着弯子说道:
“如果代尔祖尔守住了,那么伊萨姆作为头等功臣,理论上应该晋升中将。”
“在国民的期望下,他要么成为军中领导层之一,要么成为代尔祖尔的
封疆大吏,而这两条路,都不是当权者希望看到的。”
“伊萨姆最好的出路就是交出兵权,谋一个闲职或者解甲归田,至少还能保住他的儿子。”
“我经历过丧子之痛,希望他不要经历了……”
说到最后,哈桑明显有些哀伤,眼眶发红。
倪秋看过资料,甚至有些媒体都曾报道过哈桑的儿子。
当年恐怖组织绑架了哈桑的儿子,威胁他弃明投暗,并让出霍姆斯城。
然而哈桑并没有妥协,而是用牺牲儿子的代价,继续带着老虎部队突袭百里,直到把敌人赶到巴尔米拉才算罢休。
这段往事自然不能提及,倪秋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将军,我觉得你有些多虑了,辛胜将军不是毫无底线的人……”
“那你是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罢了,我好像喝多了,口无遮拦。”
哈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忽然冲到宴会厅中央手舞足蹈,用阿拉伯语高声呢喃着。
“忠诚的巴沙尔之剑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