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食指轻敲着桌面,动作缓慢,声响清脆,片刻后说道,“你回去告诉李叔和青影,让他们先把监视的人撤掉一半,月余之后,如果还没有动静,就再撤一半,直到恢复至往日水平。”
他们懂钓鱼,背后的人也不傻。
全部撤走定然有问题,步步放松才比较正常。
她顿了顿,强调了一句,“是外松内紧。”
“明白。”
楚离应了一声,又问道,“那鱼饵呢?”
要想钓到大鱼,这饵料可不能是随随便便的东西,不然很可能劳心费力,最后一无所获。
“让青影安排吧,她知道分寸。”
楚离点点头,手中把玩着玉佩,复看向南蓁,见她眉宇间隐隐有愁容,“你在担忧什么?”
南蓁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回答。
须臾,她突然开口,“我可能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嗯?”楚离怔愣,忍不住问道,“去哪儿?”
南蓁:“听陛下安排。”
萧容溪早有微服私访的准备,一为体察民情,二为寻找解蛊之法。
原本是有时间慢慢安排的,现下看来不行了。
这蛊,必须尽快引出来。
萧容溪出宫,是以自己为诱饵,引种蛊的人上钩,不知成与不成,但好过在宫里坐以待毙。
明月阁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她在京城也只能静观其变,等黑暗中的人露出马脚。
留与不留,区别不大。
更何况,萧容溪如今的状况,她怎能安心待在京城?
南蓁没有说得太细,这种事情,饶是楚离再聪明也猜不到。
他没有多问,只应道,“知道了,明月阁那边,我会看着的。”
南蓁长舒一口气,盯着跳动的烛火,眯了眯眼,“说起来,我一个不太信命的人,还准备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得碧落的踪影。”
这事已成心结,只要一天不见人,不盖棺定论,她都不会放弃。
楚离亦有些沉默,是了,到现在为止,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也没找到碧落。
是死是活,总该有信,杳无音讯,本身就不太正常。
“我记得当初和她上街,路过一个算命的摊子,那老头看了她一眼,便说她命中有大灾,但皆能化险为夷。”
楚离伸了个懒腰,姿势随意,眼神却锐利,“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南蓁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他编出来安慰自己的胡话,还是当真有此事。
“对了,”她突然想到一点,“我离开之后,你仍旧可以时常进宫。”
楚离眉头一蹙,“你都不在宫里,我进宫干什么,半夜翻墙好玩啊?我不!”
南蓁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于是又道,“陛下离宫,会把飞流带走,锦霖留下。”
“……”
楚离无语片刻,“那好吧,谁叫我是个大善人呢。”
南蓁失笑,“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若他时时进宫,总该有被人发现的时候,哪怕是捕风捉影,也足够躲在暗处的人猜测了。
对方会怀疑明月阁是不是和萧容溪达成了什么交易,不明真相之下,很可能会自乱阵脚。
届时青影和李颂那边再稍微推波助澜一下,不怕对方不上当。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楚离便起身告辞。
南蓁将他送出了院外,刚转身要往回走,突然发现灌木丛后有动静,顺势将脚边的石子踢了过去。
石子撞击在身上,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南蓁目光灼灼,“谁?出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后,她终于看清楚来人。
是沈弦。
刚才的石子恰好打在他膝盖上,以至于他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南蓁眼皮微压,目光犀利,落在他脸上,“你在这儿做什么?”
沈弦只觉如芒在背,可仍旧借着一股愣劲儿直起身子,“我刚才都看到了。”
不予回答,开口却仿佛抓住了南蓁的小辫子似的。
她沉了声音,问道,“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子从你房里出来。”
沈弦语气带着几分轻蔑,目光却十分复杂。
“我以为你当初对我冷淡,是因为当真觉得身份有别,幡然醒悟,没想到是因为有了别人。”
南蓁:“?”
“……”
一时无言。
这么久过去了,沈弦脑子里的大戏还没有上演完。
南蓁清了清嗓子,只关心一个问题,“你看清他的脸了?”
沈弦扬起下巴,“就算没看清又如何,深更半夜,私会男子,难道还不够定罪?”
“呵。”
南蓁轻笑一声,悬起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没认出是楚离就好,否则会遭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转身就往院子里走,刚迈步,便听得沈弦的声音混合着夜风传来,“你就不怕我去陛下面前告状吗?”
南蓁步子微顿,旋即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