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正寺,方丈室。
清微真人坐在座主日忍的位置上,左手边是柳生宗正,右手边是青坊主。
虽然跪坐是中原的古老传统,但自从有椅子以后,中原人已经很不习惯跪坐,清微真人干脆是盘膝而坐,打坐是道士的基本功,姿态闲适。
柳生宗正是标准的跪坐姿势,严肃端正,随时都可以按剑而起。
青坊主因为一双扁平大足,只能是箕坐着,用倭话轻声诵读经文。
清微真人的秘书沈玉卿送了三杯热茶进来。
“这是我从中原带来的绿茶,两位不妨尝一尝。”清微真人道。
柳生宗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仔细回味片刻后,说道:“这是……刚采摘的新茶?”
清微真人道:“今年第一茬的明前,赶在夜里露芽的时候采的。”
所谓明前,就是清明前采摘下来的新鲜茶叶,雨前茶则是谷雨前采摘下来的茶叶。一般而言,清明前一日采制的明前茶品质最好,过早采制太嫩,过迟采制太老。今年的清明节是二月十四,这明前茶应该是二月十三采制的,今天是二月十五,意味着道门在三天之内便将远在江州的明前茶运送到了凤麟洲。
一件事情两个方面看待,既可以看作是清微真人贪图享受,又何尝不是清微真人借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展示道门的强大实力?
打仗离不开钱,最为直观的体现就是后勤,道门可以把二月十三刚刚采摘的明前茶送到凤麟洲,那么其他的物资还会短缺吗?
在如此庞大的运力之下,道门其实与本土作战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柳生宗正自是第一时间便想明白了此中奥妙,神色微微变化,叹道:“托李真人的福,我竟是能喝到新鲜的明前。虽然往来的海商们同样会贩卖明前茶,但从江州运送到凤麟洲最快也是月余之后了,纵然是装坛密封,仍旧难免失之鲜嫩。”
清微真人笑道:“若是石舟斋喜欢,我可以送石舟斋几斤。”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柳生宗正上身微微前倾。
青坊主却是没动茶杯,停止诵经,望向清微真人。
他既不是公家,也不是武家,对于这些并不在意。
清微真人说道:“大师先前说了许多有关凤麟洲的问题,无不切中要害,事实上这也的确是道门所关心的。在大师看来,这些事情是各自独立的?还是有一个相对统一的根由?”
青坊主双手合十:“真人洞若烛照,表面上来看,这些事情是互不相干的,可事实上正如真人所说,他们其实是一个问题在不同方面的不同表现。”
清微真人问道:“这个根由是什么?”
青坊主言简意赅道:“芙蓉山。”
清微真人道:“我听说过芙蓉山,这是中原名字,在凤麟洲语境中则是长生的意思,我听说许多人将其视作圣山,甚至不允许女子登山,有这样一回事吗?”柳生宗正道:“的确有这样的规矩,并非不允许女子登山,而是不允许女子登上峰顶。”
清微真人问道:“石舟斋去过芙蓉山吗?”
柳生宗正道:“我曾去过三次。我第一次登上芙蓉山峰顶的时候还未曾及冠,是跟随先父一起去的。第二次去的时候,我正值壮年,剑道小有成就,去那里感悟剑道。至于最后一次登上芙蓉山峰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只是单纯赏景。芙蓉山的峰顶可谓是冰火两重天,虽然终年积雪,但我可以清晰感觉到下方有浓郁火气。而且根据史书记载,芙蓉山是一座火山,曾经多次喷发火焰岩浆,每次都造成极大的危害,改变地貌,将大海变为陆地,可谓是沧海桑田,灰烬如雪,弥漫小半个凤麟洲,”
清微真人脸色平静:“弥漫小半个凤麟洲,那就是中原的数府之地,仅仅是一座火山,威力的确有些过于夸张了。”
清微真人又望向青坊主:“大师,芙蓉山大火与凤麟洲的种种异象有关系吗?”
青坊主点头道:“的确有关。”
清微真人问道:“大师对此了解多少?”
青坊主说道:“我还是一个僧人的时候,有一位师弟,名叫安珍。在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苦修僧,结伴一起到熊野修行,中途在一户人家借宿,女主人名叫清姬。本以为只是此生只见一面的天涯过客,却没想到清姬在那一晚爱上了我的师弟安珍,并用尽各种办法想让安珍留下。”
“而安珍却借口先去熊野参拜,完后一定回来拜访清姬为由先离开了,只剩下清姬苦等。渐渐地,等不到爱人归来的清姬知道自己被骗了,于是连鞋子也不穿,不分日夜的疯狂追赶安珍,一路上尝尽苦楚,等她终于在去道成寺的路上快要追到安珍时,她的模样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安珍眼看谎话快被揭穿,连忙向熊野神乞求将清姬困住,自己则迅速渡过日高川,逃到道成寺里向我求救,并躲入寺内的大钟里。当清姬追到日高川边已经没船了,但她还是毅然跳进了河里,结果化为成人首蛇身的模样继续追上岸。”
“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