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之间的独处时光总是短暂,一眨眼就过去了。
转眼之间,已经是月上中天。
好大的一轮明月挂在如洗的夜空之上,倒映出满湖的月色。
一瓶“醉生梦死”被两人喝了大半,哪怕两人都是归真阶段的修为,同时不断以修为化解酒力,仍旧是醉了。
齐玄素喝得少些,大约醉了五六分,张月鹿喝得更多,虽然她修为更高,但还是醉了七八分。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齐玄素玩笑道:“你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张月鹿摇头道:“这是什么地方,让别人瞧见,算怎么回事?再有,你自己都站不稳了,还背我,我怕咱们两个一起滚到湖里去。”
齐玄素本就是玩笑之语,自然不会强求,于是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起往回走去。
张月鹿还不忘捎带上没有喝完的小半瓶“醉生梦死”。
万幸,张月鹿的书房位于整个院子的最深处,与前院隔着一道月亮门,若无的她的传召邀请,一般不会有人过来打扰,十分幽静。所以这一路上竟是没有看到半个人,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来到书房门前。
说是书房,其实是内外三间,内两间就是张月鹿的起居室,外间充当办公的签押房和会客厅。
然后张月鹿有些反应过来:“你今晚打算住哪?你的房间应该在雷真人那边吧。”
齐玄素装傻充愣道:“什么住哪,我们不是要彻夜长谈吗?”
若是平时的张月鹿,自然不会同意,不过此时张月鹿醉得厉害,虽然没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但脑子昏沉,竟是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们就彻夜长谈。”
两人进了书房,齐玄素去点蜡烛,张月鹿随手把“醉生梦死”放在桌上,转身去了内间。
她似乎忘了齐玄素的存在,因为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就如平时独自一人。她似乎又没有忘记齐玄素的存在,因为她还不忘随手锁门。
齐玄素只好坐在茶几旁的长椅上。
没过多久,齐玄素听到里面竟然响起了水声。从声音大小来判断,不是洗脸,应该是沐浴。
若论繁华,金陵府不逊于帝京或者玉京,真武观作为金陵府最大的道观,常常接待地位尊崇的要人,所以除了占地广阔之外,内里也是十分不俗。
就拿张月鹿的居处来说,一色的黄花梨家具,书案上面的纸笔墨砚显见都是上品,摆得整整齐齐。桌子上,茶几上的茶具都上等的细瓷,而且摆有花瓶、古玩。
虽然已经有了煤油灯,但许多人认为蜡烛更有格调。所以还有各色烛台,四个角落是等人高的立烛台,也有摆在桌案上并罩着灯罩的矮烛台,甚至上方还悬挂着垂有流苏的八角宫灯。若是全部点亮,大放光明,能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除此之外,就是庞大的管道系统了,真武观早已告别了人力提水,而是通过铁质管道直接引水入户,想要用水,只要打开水阀就行,自然可以随时洗澡,而不必像过去那样还要先去烧水。
当然,寻常百姓乃至于普通的富户,是没有这个条件的。
齐玄素听着隐隐约约的水声,思绪不由开始飘散,想象着里面的景象。只是他的想象力着实匮乏,只能想象出水气弥漫和若隐若现的人影。
不知何时,水声停了。
齐玄素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此时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所有细微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齐玄素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那应该是张月鹿在穿衣服。
再有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门闩被打开。
张月鹿再次出现在齐玄素的面前。
张月鹿沐浴之后,头发还带着淡淡湿气,随意披散下来,换下了那身正装鹤氅,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裙。
正所谓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道门十个女子中有半数喜欢穿白衣的,张月鹿却不太喜欢穿着白衣,或者说她不喜欢穿纯白色的衣裙,总要点缀些其他颜色,此时她的衣裙就是以青白二色为主,没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婉约温柔。
齐玄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张月鹿。
张月鹿坐在齐玄素身旁,占据了长椅的另外半边,沐浴之后的她,醒酒几分,又没有完全醒酒,盯着探出裙摆的鞋翘,怔然出神。
齐玄素嘴上说着要彻夜长谈,可到了此时,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片刻,张月鹿抬起头来,说道:“再说一说你离开江陵府后的经历吧。”
“好。”齐玄素一口答应下来,嗅到张月鹿身上的幽香,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伸手取过桌上的小半瓶“醉生梦死”,喝了一小口。
接下来,齐玄素从坐船开始说起,如何遇到许寇,又如何遭遇倭寇,还有沈明书的所作所为等等。
张月鹿专心聆听,偶尔也会从齐玄素手中接过酒壶,喝上一小口——因为酒杯被留在了亭子中,所以两人干脆直接用酒壶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