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风骤雨难有长劲,在入夜的时候,雨势稍歇,虽然没有完全停下,但已经变成了一场蒙蒙细雨。
夜色中,一个老人越过城墙,进入凤台县,穿过几条泥泞巷弄,来到县衙前的那条长街上。
此时的长街一片惨淡景象,街道两旁的人家都是大门紧闭,就连灯笼和气死风灯也未曾挂上半个,显得漆黑渗人。县衙已经空无一人,敞开着的大门在夜色中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分外狰狞。
眉发皆白的老者穿过长街来到衙门前的大坪上,手里提着一个白纸灯笼,灯笼中的烛光微微晃动,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摇曳不定。
他借着灯笼之光,望向脚下地面,走走停停。
虽然先前激战的痕迹被大雨冲走,青鸾卫们也收走了尸体,但他每次停下脚步,都准确无误地停在先前躺着尸体的地方,分毫不差。
他就这么一路来到县衙的大门前,看了眼门槛上的两个缺口,跨过门槛,在破碎的影壁前又驻足片刻,然后才进了前堂。
前堂中的打斗痕迹仍在,老人仔细端详许久,觉得应该是道门弟子的手笔。
不过老人还不能完全确定,于是他继续往后衙行去,来到齐玄素和李三辛交手的地方,缓缓蹲下身去,将手中的白纸灯笼放在一旁,双手按住地面,缓缓闭上双眼。
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好似浮光掠影的画面,正是齐玄素与李三辛相斗时的情景,只是两人的面容始终难以看清,模糊一片。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老人缓缓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些许如释重负之意,现在他终于可以断定,就是道门弟子内斗无疑了。
老人重新提着白纸灯笼直起身子,兴许是身躯太过老迈的缘故,竟是发出一连串好似黄豆爆裂的轻微响声。
可如果有一位先天之人在此,就绝不会将眼前之人视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因为方才老人借助地气回溯此地曾经发生之事的神通,乃是方士一脉特有的手段,此人是一位入梦境界的方士,对应先天之人的玉虚阶段。
所谓入梦之境,顾名思义,就是能够阴神出游,并以阴神进入他人的梦中。
在许多传说中,某人在梦中遇到世外高人或者神仙鬼怪,给予指点或者传授法术,这并非是杜撰,多半就是遇到了入梦的方士。
也有那居心不良之辈,有了此等境界之后,专门进入女子的梦境之中,与女子行欢好之事。女子醒来,只当是春梦一场,也不疑有人暗行不轨。
道门对于此类事件三令五申,可还是时不时有流言传出,有去某某道观上香的女香客在梦中遇到英俊男子云云。
一位玉虚阶的方士来到凤台县,自然不是因为一个七品县令的生死,而是因为“玄玉”。
其实江别云所料不错,这次道门三大派系都曾派人前来,这位老人便是来自正一道。
还有一位来自于全真道,正在城外的茅仙山上守株待兔。
……
齐玄素冒着大雨一路出了凤台县的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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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城外茅仙山的一处破庙中避雨。
常年在外之人,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宁可睡坟地,也不住破庙。
坟地虽然阴森可怖,但有子孙后代年年祭祀,就像循规蹈矩之人,是可以讲道理的,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破庙就不同了,尤其是这等年久失修且无香火供奉的庙宇,极为容易藏污纳垢,被妖邪之流鸠占鹊巢,若是贸然闯进去,很可能会被修炼成精的妖物觊觎血肉,或是被鬼物吸取阳气。
小说演义中不乏此类故事,书生进京赶考,无钱去住客栈,只能夜宿古庙,夜半时分读书时,有美女夜游至此,随后就是干柴烈火,成就好事。自此之后,书生沉迷于此,夜夜快活,可身体精神却也随之萎靡,到最后,整个人麻木不仁,三魂丢两魂,七魄少四魄,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全身瘫软,不能动弹分毫,即使侥幸被人发现救走,也已经精气衰败,身体腐朽,活不过几天。
亦或是拦路抢劫的强盗之流,也常常会驻扎于破庙之中,贸然闯进去,反而会被强盗害了性命。
不过齐玄素却是不怕这些,身为先天之人,手中三尺既能杀人,当然也能破邪,一身血气极为旺盛,对于鬼物而言,好似是熊熊烈火,根本不能近身分毫,更别提什么吸取阳气。至于强盗之流,难道还能与青鸾卫相比?自是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齐玄素完全可以冒雨前行,只是先前与李三辛争斗,还是受了些外伤,体魄有损,便不能不受外疫侵害,继续被大雨的凉气侵袭,会让伤势恶化,所以他还是决定先行避雨。
齐玄素环顾一周,这座破庙显然已经多年未有人踏足,毕竟这里距离凤台县城不远,偶尔有过路之人,多走上几步就能进城,也不会在此过夜,至于魑魅魍魉,或许没有,或许是被齐玄素身上的生人血气吓退逼走,总之齐玄素进到庙中的时候,这里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