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地牢。
一阵阴风吹过,过道那盏唯一的油灯晃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加昏暗。
“司空冶,快起来,酒肉来了!”
牢子拿佩刀敲着木栏栅,发出一阵沉闷的笃笃声。
墙角那堆发霉的枯草中,一个瘦弱身子,正在瑟瑟发抖。
三更半夜!
有酒有肉!
想必刽子手已经在外磨刀霍霍了吧!
别骗我,谁还没看过《人间道》?
哥哥在上,这里是翊卫司地牢,可没有地道,告诉小弟该怎么破!
这位仁兄前世姓名唔好提,今生叫做司空冶,大魏南疆升龙县的小书生,平日以佣书为生。
嗯,就是抄书匠,别无它技,只写得一笔好字,勉强糊口。
十数年来,心中只有一个野望,那就是存一笔钱,然后……
“司空冶,别装死,吃饱喝足了,好上路!”
牢子又在催促,还把牢门打开,用刀鞘戳过来。
司空冶实在忍无可忍,嚯地站起,吼道:“催什么催,直接一刀攮死小爷,贼讨厌这种形式主义!”
“好好,现在你是爷,赶紧吃个饱饭吧,天要亮了。”
牢子见他突然爆发,愣了一下,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迤迤然出了牢门,甚至忘了上锁。
司空冶看着地上的三菜一汤,酱肘子、烤活鱼、豉油鸡和鱼头汤,还有一壶黄酒。
该死的形式主义,别说,还真香!
哪位爷发明的规矩,死囚上路前必须吃断头饭,还传得诸天都是。
一壶酒下肚,司空冶终于想起了那个噩梦……
三个月前。
升龙县衙前街,司空冶在书铺看门秦大爷的牢骚声中,摸黑出了大街。
今儿的月色不错,总算不用担心回自家小破屋途中踩到坑。
伸了个懒腰,然后看了一眼八字墙,嗯,这个时段,更夫都已歇下,街上不会有人。
在县衙门口放下水也不错,谁叫那个人模狗样的典吏,一开口就要他二十贯大子!
要是有二十贯身家,干点什么营生不好,至于赶着去做孙子么!
一个小书办而已,真进去了还不是得伺候一堆大爷。
许是受到上辈子的影响,总觉得体制里的工作特别吃香。
这是病,得治!
司空冶抖了一下,忽然有一只手掌拍了一下肩膀,上半身也跟着抖动起来。
不会吧?
县衙皇气那么重,也有邪魅敢蒲头?
难道是下面那个部门的,那也应该出门左转啊。
想到这,他越发不敢动弹了。
“你,会写字吧?”
来人手上用力一扳,司空冶跟着转过身来,看到对方五大三粗,满脸虬须。
身上穿着锦衣,又不像是普通人能穿得上的,百分百是体制内的体面人。
“我会,不过差大哥是想写阴文还是阳文。”
保险起见,他得问清楚。
阴文他荒废已久,上辈子跟村里的九叔混时,练就的吃饭本事,现在重新捡起,不知道会不会出疏漏。
毕竟,人可欺,鬼神可欺乎!
“什么乱七八糟的,俺也不懂这些,看你问得挺专业的,就你了!”
来人雷厉风行,拉着忐忑不安的司空冶抬脚就走。
走着走着,司空冶感觉不对,出言指点道:“上差,城隍庙在那边。”
“我们不去城隍庙。”
“上差不是在下面供事?”
“俺从上面来的!”
上面?
天上贵人总算关注到他了,可怜他穿越了十来年,日子迷迷糊糊地过着,至今一事无成。
想到此处,不由暗揾一把辛酸泪。
司空冶感慨一阵,机会来了,虽然有些迟,终究还是来了。
出了城门,没见对方招来云霞,却拉着他共乘一骑。
怎么回事,接引使者都这么low的么?
没有云也就算了,那也应该斗气化马啊!
最后,他得出结论,自己似乎闹了个大乌龙。
“上差,前方不好乱闯,那边是三不管地带,诸如降头术、巫蛊横行。”
升龙县是大魏南疆,官府都是这么宣传的,旨在方便治民。
前几年,司空冶本来想向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却被传言所吓住。
最后,他们来到一座山寨,司空冶也没料到边境之地还有这么一座山寨。
下了坐骑,空气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还有一股肉烤糊的味道。
心中越发不安,正想开口询问,就被那大汉拉着进了山寨某间大厅。
“队正、队副,写手寻来了。”
司空冶被如此污蔑,虽知对方是无意的,但还是弱弱分辩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