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墨融入夜色。
青绿色的玉符透着莹润的光, 质地温凉，手感光滑，拿在手中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露宸好奇问：“这是从寺庙求的吗？很特别。”
护身符似乎有开光一说, 她没什么研究, 但这块符给她的感觉很舒服。
“嗯。”
封一帆音色低沉，只回了寥寥一语，如窗外的浓稠乌黑的夜，见不到底。
露宸望着他的侧脸，察觉他兴致不高, 也许这不是一个他喜欢的话题。
她不禁低头看了眼玉符的背面，细看, 字迹很娟秀。那一刻, 心突然没来由地沉了下，她没再说话，收起玉符, 将钱包放回到扶手箱, 控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也许是见她太安静, 一个等待的路口, 封一帆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露宸心重重一跳, 有些僵硬, “在开车, 小心点。”
“好。”
绿灯亮起, 封一帆将手收回, “在想什么？”
蓝色敞篷跑车疾驰在暗色的夜, 一阵风猛烈地从耳边呼啸而过, 露宸挽起被吹乱的头发：“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封一帆噙着笑问：“想听什么？”
“遇到我之前的人、事,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都可以……”
空气沉寂一秒。
“读书的时候，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但有件事我一直记得很牢。”
“什么？”
“当初为什么学法律。”
露宸闻声看过去。
封一帆边开车，边继续道：“从小到大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非常怕他，不理解什么是别人说的父慈子爱？在我当时有限的词汇里，我只能想到一个词形容他——恐惧，但他自己倒好像一个没有恐惧的人。”
“我高三那年，他生意上遇到点问题，当时请了很多律师，他也被警察调查了很久，手底下有不少人都进去了……开始我并不知道，只是隔了半年再见到他，发现他一下瘦了很多。”
露宸微怔，静静听着。
“那天，他拍着我的肩膀，叮嘱我要认真学习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再学会让规则为自己所用。我听得半懂不懂，直到……我经常会在他身边见到一些以前没怎么见过的律师，我突然就明白了，他说的规则是什么？也许，这也是唯一能让他有点恐惧的东西？”
“他知道你选了这个专业，是什么反应？”
封一帆噙起笑：“让我学好点……”
车，渐渐开到了南海湾。
露宸望着熟悉的别墅群，意识回拢，换了个话题：“他有没有干涉过你交女朋友的事？”
封一帆笑着摇头，“没有，担心这个？”
那瞬，露宸的目光凝在他身上，停了片刻，问：“嗯，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封一帆望回她，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他的喜欢半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谁。”
短暂的几息里，浮沉而起的不确定被渐渐冲散，像暗流涌过又重见天日的礁石。
露宸在心中无声地告诉自己。
请珍惜、相信眼前爱你的人，请放下你不该由他来买单的心结。不管过去是否真的有过什么，都早已过去，只要此时此刻，你感受到了不掺杂质的、坚定的爱。
露宸盯着封一帆，一直一直看，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露宸摇头：“没有，就是突然很想看着你……”
初秋的夜，带一点凉意。
车已快驶至别墅，四江路灯掩映，视野宽阔，路段平稳，直行的蓝色敞篷跑车显得拉风惹眼。
车里，封一帆被露宸一本正经的表白逗乐，没忍住抬起右手轻抚了抚她的头。
动作亲昵，如乘着夜风的温柔。
同一时间，对面一辆黑色林肯减速驶过，两车交错而行，情侣刹那的亲密，尽收眼底。
车无尽地向前开，后视镜里，车影渐行渐远。
江白颢单手倚着车窗，一言不发，前方只剩下空旷的路，和独行的人。头顶月色冰凉，洒下清辉，映在江白颢漆黑的深眸，分外刺眼。下一刻，车猛地转掉头，重新驶入了夜色……
几分钟后，蓝色车驾抵达门口。封一帆提着东西下来，露宸跟在旁，说说笑笑，直至一起进了门。
江白颢没有下车。
只是将车停在不远处，看着两人进去后，别墅里的灯一盏盏亮起。
他摸出烟盒，点了支烟。
一片缭雾中，让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就坐在车里看着楼上的灯星星点点，亮了又熄。那时意志凌云，即便是凌晨两点的深夜，仍觉心如白昼，烧得热烈，任凭什么都浇不灭。
只是，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抽完半盒烟，喉咙发呛，看了眼手表的指针，他才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