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大理寺天牢。
楚令梧走在昏暗的幽深长廊，身旁跟着贴身大宫女锦意。
她抬眼看着两旁冰凉的青砖，墙上的油灯发出一点萤火般的绿光，熟悉的阴冷之气顿时笼罩周身，脚下的潮湿地面似乎伸出了许多黑雾般的利爪，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陛下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察觉到她脸色有异，锦意扶着她胳膊的手紧了一紧。
“无事，入秋了，天气有些寒凉罢了。”楚令梧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额上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锦意自然不知道，上一世的楚令梧，也是被关在这深不见底的天牢内，受尽折磨和凌辱。
为了保全自己的贤名，楚令榕除了留她一条性命外，余下的身体和尊严，都任由其践踏，碾进尘埃。
她受尽了常人无法承受的恐怖刑罚，在寒冷冬日里，被人剥去衣衫，轮流发泄着兽欲。
就在那一天，身为大庆皇长女的所有完整的人格和骄傲，全都飘渺而去，灰飞烟灭。
自己就是在这里死去的呢，楚令梧不禁感慨。
虽然之后她被流放，行尸走肉般苟活了一段时日，但楚令梧依然觉得，她的生命早已在这里被终结。
“啊啊啊啊——”
天牢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让这阴气森森的地方更显骇人。
“大理寺卿黄澹可是用刑高手，这样下去，废太女怕是撑不过今晚……”锦意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
她们二人正站在入口的拐角处，透过一层层铁栏，楚令梧看到了刑房中的景象。
楚令榕被吊住双手，悬挂在十字木梁上，身上只着一件白色中衣，上面已有些斑驳血迹。
她原本总是傲然抬起的头颅现下低垂着，如墨般的长发不似往常柔顺，凌乱地散落在她苍白的颊边，倒平添几丝我见犹怜的凄美。
大理寺卿黄澹已年过半百，形容猥琐。他坐在楚令榕面前的太师椅上，面前放着一排排刑具，有挖眼的刺刀，挑筋的利刃，夹指的拶子。
黄澹将他这些宝贝保养得像是整装待战的军士，等不及大显身手，耀武扬威。
楚令梧定睛看去，那些刑具只有一两个沾有血迹，其他都锃亮如新。
这就受不住了吗？楚令梧冷笑了一声。
上一世她可是在黄澹手上受尽了各种酷刑，仍然咬牙忍耐，不发一声。
“太女殿下，您也不要怪微臣心狠，一朝天子一朝臣！微臣也只是奉命办事。”他满布皱纹，骷髅般精瘦的手指抚上楚令榕如花般的面颊。
“怪也只能怪您运气不好，本来这皇位对您是十拿九稳，固若金汤！可谁知你姐姐居然敢逼宫造反，堂堂御林守卫在她的茫林军团前不堪一击！成王败寇，九泉之下，您就找先皇诉苦去吧！”
“黄澹！”楚令榕抬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这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以为跟了楚令梧这种大逆不道的反贼，就能有善终吗！”
黄澹不以为然，“您还是先关心关心您自己吧，如今她翻身为帝，不同往日！她要报仇，第一个找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黄澹来回踱步，语气就如索命的无常一般阴冷狠毒。
“是谁，散播谣言让大皇女的生父宁贵君蒙冤，害他被先帝下令五马分尸而死；是谁勾结外敌，屡屡给在前线作战的大皇女使绊子，害她好几次差点战死沙场；又是谁！多年在先皇面前弹责大皇女，令她母女二人心生嫌隙，甚至反目成仇！这一桩桩一件件，您以为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大皇女，会轻易放过吗？”
“你！”楚令榕挣扎起来，一种无言的恐惧侵入她四肢百骸。
她毫不怀疑，楚令梧会弄死她，不择手段！
“陛下，你看她二人，正狗咬狗呢……”
像是看好戏般，锦意脸上带着促狭的冷笑，她抬眼看到楚令梧脸色，又立马收了笑容。
想必是想起了含冤惨死的生父，楚令梧一脸肃穆，眼底还隐隐含泪。
锦意正想出言安慰，楚令梧却抬了抬手，朝刑房内点了点下巴，恢复了一脸淡漠的神色。
锦意会意，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刑房内黄澹一惊，立马点头哈腰，带着狱卒朝楚令梧行礼：“微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他打量楚令梧脸色，大晚上的，她只带着心腹宫女前来，他一下就明白了楚令梧的来意。
就像得胜的将军来巡视战利品一样，她也要来看看楚令榕如今的惨状。
“微臣正遵循陛下的旨意，严审废太女呢，就是现在才刚刚开始……陛下万金之躯，天牢里寒气重，莫要伤了身子……”
黄澹一脸阿谀，目光触及到楚令梧寒芒似的眼神时，立即浑身一抖，缩了缩身子。
楚令梧最看不惯他这等两面三刀的小人，上一世她落在黄澹手上受尽折磨的时候，她就不曾向他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