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关于靳辅退休后谁来继任河道总督这个问题,康熙爷之前是咨询过小八爷的意见的。当时为了保护靳辅唯一的儿子,小八爷坦言靳治豫的经验和魄力不如靳辅,挑不起大梁。
没错,八爷是有意退让。因为如今大千岁党都在纳兰明珠的带领下玩起了捧杀那一套,明珠退休了,纳兰性德专心办差当纯臣,什么油水厚实的差事都要装出一副抢不过索额图的样子,还要暗中使手段让太子一派多贪。就连老九都学会让沙皇“在信中问候皇太子”了。
如此日积月累,康熙渐渐感受到了压制索额图的压力到了自己身上,老爷子一开始的解决办法是使劲提拔老大直郡王,什么祭祀你代皇阿玛去啊,什么巡视永定河啦,什么慰问老死的功臣家属啦。然而饶是如此,老大和老二在朝中的势力对比依旧是失衡的。康熙无奈只能亲自下场提拔了一批中立官员,这才让朝局稳定一些。
这也就是年节那会儿的事情。
然而开春了,靳辅正式退休了,偌大的河道衙门双方自然是又开始争抢。毕竟建工程这个事儿,捞油水的环节可太多了。河道衙门又跨越多个省,运作得当那可是跟各省的封疆大吏都能攀上交情的。看当初靳辅一个办实事的人在河道总督位上,就因为投靠了明珠而引得索党长达二十年锲而不舍的攻讦,就可以知道其中的利益有多大。
而此次靳辅退得突然,而大家默认会接班的于成龙被康熙爷调去了别的岗位上,再次一些的候选人各有缺陷,因此就陷入了尤为漫长的争吵中。
围绕着大阿哥直郡王的人们推举靳辅多年的老搭档陈潢,认为这是个治水专家,且治水思路和靳辅一脉相承,不至于惹出大乱子。但若是陈潢的出身没有问题,以他的水平又怎么会给靳辅当这么多年的副手呢?
“陈潢只是一介布衣,一没有荫官,二没有功名,怎么当得了河道总督二品大员之位?恐怕不能服众。”
“就是就是,且陈潢也是一介老朽了。早年牢狱之灾受过暗伤,还不知道跟靳辅谁先断气呢。”
“这朝上真除了靳、陈、于三人就无人会治水了吗?”
……
气势汹汹反驳了大千岁党提名的索党,提出了一系列的人选,有在两浙、山东等河流较多之地当过父母官的,有参与过治水工程的,也有没有治水经验的京官,理由仅仅是跟康熙南巡过坐过船。
最后康熙选择了原漕运总督董安国。这也是索额图本人力荐的其中一个。
漕运嘛,沿着京杭大运河上下运粮食,既然董安国管着漕运许多年,自然也是应该知道运河贯穿的几大水系的。
这也是没人了,康熙只能矮个子里面拔高个儿,先用用看。当年靳辅也是从安徽巡抚直接调任的河道总督,那时候的靳辅可不懂治水,是一边招募人才一边自学出来的。董安国,在漕运总督任上连续几年的评级都是优,说明至少能办事儿啊,让他好好学吧。
一开始小八爷也没当回事儿,这什么董安国,跟他正在稳步铺开的“直隶-山东-山西-陕西药材供应网”可不相干。还是靳辅哭丧着脸来报的信。“他就是个会捞钱的。”靳辅看上去心脏病都要犯了,“他以前做漕运总督的时候全靠离谱的火耗养了几个幕僚,又安抚了漕帮,所有人都吃饱,这才相安无事。”
八贝勒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现在也让他养几个会治水的能人,去治水吧。贪就贪点,他既然在皇阿玛那里挂上名儿,总还是能办事的。”
靳辅捂住心脏:“希望如此吧。”话是这么说的,但靳辅脸上的忧虑依旧浓厚。
于是小八爷也有些担忧了起来。靳辅是跟董安国打过交道的,大家都在水上办差,按理说相互学习一二就是一份香火情,结果靳辅如此无情地揭了董安国的底儿,可见是真不信任董安国的能力了。甚至小八爷听枫叶亭的仆人禀报,靳辅抓着儿子的手痛哭流涕,直说“早知道是他这个祸害,不如我儿去,好歹不为社稷罪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八贝勒能不慌嘛。他自己没见过董安国,自忖不如靳辅熟悉董安国,又朝几个地方官升上来的朝臣打听。结果这些人一听董安国的名字,要不支支吾吾有所隐瞒,要不张口就是一通标准商业互吹。
于是八贝勒越发慌张,忍不住跑去找康熙。“新任河道总督真能胜任该职务吗?我看靳辅最近心事重重,常长吁短叹,似是对董安国的能力心存疑窦。”
康熙在批折子,闻言摇摇头,一边说的时候手上:“让靳辅好好养病,别成天杞人忧天。他自己也是慢慢学起来的,朕已经指点了七名年轻官员去地方上治理小河了,都是这几年的进士,年轻人又聪明,肯定有人能学出来。至于董安国,如今黄河功成八、九,只需要他修修补补、组织人手罢了。”
意思董安国就是个过渡工具人。
经过了靳辅、陈潢、于成龙治水铁三角多年的辛苦,如今的黄河水患终于减轻了不少,接下来就该将目标瞄准淮河了。是个可以喘息的时候,正好拉工具人出来顶一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