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子越是好说话, 小八爷心里就越不得劲。他知道太子的好心情是建立在大阿哥的坏脾气上的,这两人的好心情犹如能量守恒, 此消彼长。
心里憋了无名火的八阿哥当晚就失眠了,牵着马在营地外转了一圈又一圈。跟着他的侍卫都困了,然而谁叫小主子不痛快呢?向来温文尔雅的八爷脸沉下来,竟然也没有侍卫敢主动上前去劝他回帐篷睡觉。
木兰围场位于蒙古草原上,夏末秋初正是水草最肥美的时节。刚好随着一场降雨,气温降低,夜晚的蚊虫都少了。伴随着明月当空、繁星点点,下有草木摇曳、湖水莹莹, 很是一幅令人惬意的夜景图。
如果忽视掉皇家父子兄弟之间的微妙关系,那是真的挺惬意的。
“我就在营地里转转。”小八爷停下脚步,他如今有马背高了,穿着劲装牵着马的模样像是将门有子新长成。“你们留下一半人轮值, 困倦的便先回去歇息吧。一个时辰后来换班就是。”
“喳。”侍卫们打千打得果断,就算有人觉得不妥的,在对上小八爷那双映照着月光的双眸时也乖乖将越俎代庖的话语咽了下去。
留下的侍卫中, 地位最高的就是马佳纳穆科。这位说起来也是老熟人了, 从胤禩还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就护送他出入宫禁。当时一同护送胤禩的纳兰性德已经成了理藩院大臣,别的侍卫也各自外放做官, 唯有纳穆科还留在侍卫的岗位上, 跟着日渐长大的小八爷跑前跑后。
不过从三等侍卫升到二等侍卫, 如今攒着资历也快升一等了,也算是混得不错。
“八爷站了这许久, 可饿了不曾?”马佳纳穆科试探着开口问八阿哥,“方才见到做御膳的那帮子奴才,截留了好大一块鹿里脊呢。与其便宜了那帮奴才, 不如便宜了咱们。”
八阿哥踌躇片刻,缓缓摇头:“不想吃肉。”
“不想吃肉,那吃鱼如何?”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八爷一个激灵,转身看去,就见到他那个说熟悉也熟悉,但也没像小九那么熟悉的四哥,正站在月光下对他笑。
四大爷,这就有点惊悚了呀。
小八爷揉揉脸,嘟囔着说:“鱼吗?要是不好吃我也是不吃的。”
四阿哥胤禛大步走上来,他背着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哥哥还不知道你是个挑嘴的?是今晚上刚从湖里捞上来的花鲢,根据灶上的人说有几条品质上佳,比江南的鱼还要少些土腥味呢。这要不是负责捞鱼的是乌拉那拉家的下属,轻易还得不到。”
八阿哥瞅瞅被四阿哥的侍卫们提在手里的两条大胖头,笑了:“那便烤个鱼头,也很香嘞。”
两个皇阿哥各携带一行侍卫,在营地外约莫五十米的地方支起火堆,有那刀工耍得溜的侍卫小哥,几下将花鲢开膛破肚,刮去鱼鳞,抹上盐巴和香油。等到鱼头被架到了火上烤得滋滋响,侍卫们就自觉退开,给两个明显有话要说的皇子留出空间。
胤禛的脸被篝火染上了一些暖色。他遗传了德妃的眼睛和鼻子,因此也能算是清秀好看的那一类型,就是表情总是严肃的时候居多,平日里浪费了那柔和的眉眼轮廓。如今在秋日的夜晚笑一笑,倒是让人感觉更加亲近了一些。
“今儿不光有鱼,还有几瓶你四嫂的珍藏。八弟,喝一些?”
小八爷平日里总宣称他要养生,不是盛大的宴席那种交际场合是不沾酒的。今日却被月色激起了酒性,也不跟四阿哥客套,拿过来一个瓷瓶用随身的小刀撬开封口,“咕嘟咕嘟”就是两口。
烧灼的感觉带着桃花的香味一路从喉舌灌入愁肠,接着背上就出了一层汗。
“好酒。”十二岁的小八爷轻声说,然后就沉默了,盯着火上滋滋叫的鱼头。鱼皮已经被烤得焦黄,香气四溢。
四阿哥动手将烤好的鱼头扒拉到干净的荷叶上,小刀刷刷刷切着,就肢解了一扇鱼头。他一个皇亲贵胄,做这切鱼的动作来也很顺畅。
小八爷托着腮,后知后觉地想,这个四哥有时候还挺喜欢亲力亲为的。
“你今儿果真是有些痴了,竟然还要当哥哥的伺候你。”四阿哥分完鱼头,这般说道。
八阿哥就用小刀插着鱼肉小口小口地咬。刚从火上下来的鱼有些烫嘴,即便是草原上的晚风都吹不凉,不过好在鱼够嫩,半分异味也无。谁说北方没有好鱼呢。“今儿就劳四哥伺候我一回了。”他细声细气地说,然后慢条斯理地将一块鱼唇啃食干净。
胤禛叹气:“三姐的事儿……你已经尽力了。”
八阿哥将啃完的鱼唇骨头扔进火中,也不再碰下一块了,只仰头看着星空和月亮。“不过是分内事罢了,三姐跟我一起在延禧宫长大的。没有同母的兄弟,那同一个宫里出来的兄弟再不帮她,还能指望谁呢?”
“你倒还惦记着延禧宫。”四阿哥也开了一瓶桃花酿,小小啜了一口。
“我当然记得延禧宫。”小八声音低下去,仿佛呼吸都被酒香给熏轻了,“三姐我还能正大光明地跟她站一起,但大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