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的身躯被冰冷的池水裹挟着,那是一种逐步吞噬人体温度的寒意,被浸湿了的厚衣服像是被拴上了石头,拖着人往水深处下坠。
耳鼻口腔都是稀薄的空气浑身带着腥味的池水,呛水带来的咽喉刺激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挣扎之中,身体在水面起起伏伏。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沈听澜冲向池塘一跃而下的瞬间,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个从水下向上看的仰视角度,不由得让她想起她对沈听澜的初见。
捷克布拉格,查理大桥上那个翩翩少年。她曾在桥下用相似的角度,仰视着他。不过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发生那么多的故事。
一见误终身。误就误了吧。在冰冷的水中,她看见沈听澜的奋不顾身,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路上传来警笛声,灯光混乱地照着,喧嚣嘈杂。江映月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只有不断被扬起的水花扑打在身边。
她听见沈听澜在呼唤她,她很想回答一声,但是怎么都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只感觉身体在慢慢沉下去……
……
“映月?映月?”又是熟悉的呼唤声。
江映月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晃荡了几下,才稳稳停住,天已经亮了。沈听澜坐在病床边,手正抚摸着她的额头。
“你醒啦?”他的语气中有些欣喜,脸色立马轻松了一些。
江映月试着动弹了一下身体,伸出手把沈听澜的手拉下来。他的手很暖和,江映月轻轻抚摸着熟悉又宽大的手,觉得安心。QQ閲讀蛧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沈听澜摸着她的手很凉,又担心了起来。
江映月摇摇头,声音还有点虚弱嘶哑,“我没事了,你怎么来了呀?”
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沈听澜不是应该在公司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温泉村了?
沈听澜见她没什么大事,眉头微微皱起,一副要凶人的样子。
“你知道昨晚多有危险吗?我要是不来你就出事了。”说着说着他有些着急,不愿回想昨晚的事情,有些后怕,“你怎么能一个人大晚上散步呢?”
江映月捏着他的手,试图安抚他,“我就是泡温泉耽误了点时间,本来想着离酒店就那么点距离,以为没事的。”
“这里本来就偏僻,晚上一个人行动多危险啊,你能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柔弱的姑娘,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好好上点心。”
沈听澜见她这副对自己不上心的样子,有些又气又急,当见她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又没法把火撒出去。
江映月老老实实听着他说话,看见他脸上担忧的神情,眉头都快挤在一起。眼下带着黑眼圈,唇边冒出小胡茬。他一定担心了一晚上没有睡觉吧。江映月心里酸酸的,有些心疼,心里生出几分自责出来。
“对不起……”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听澜,眼泪水瞬间涌出来,“是我让你担心了。”
沈听澜一见她哭了,又急忙怪自己把话说重了,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巾给他擦眼泪。
“怎么还哭了?我不是怪你,我就是……”
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沈听澜叹了一口气,轻轻把人搂进怀里,好声好气地哄怀里的小姑娘。江映月很少有现在这副示弱又软糯的样子,就算是再急再担心再想训她,他都拿她没办法。
病房门口,苏木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从门缝中窃听着两人的对话,门上小小的玻璃窗,把两人拥抱在一起的亲密展现在他面前。
他从来没有见过江映月的这一面。那么在乎一个人的感受,在这个人面前毫无保留,喜怒哀乐和内心都对他敞开。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连在自己面前都很少袒露脆弱的心思,最多独自伤感,却在沈听澜面前,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柔软的一面。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回两人在学校和一群同学打起来了,苏木膝盖受了伤,红彤彤的口子露在外面,江映月让他在原地等自己。没多久,她就拿着一袋子药过来了,像个大姐姐一样,贴心地帮他擦药。
那时候两人才十二三岁,女孩子比男生发育得早,江映月的个子已经窜到了一米六多,苏木和她站在一起,足足矮了一个脑袋。
苏木虽然脾气温和,但心里也是要强的。被女孩子抱保护,让小姑娘给自己涂药这件事,一直让小男孩的心里别扭多年。
后来回到家里,到了晚饭的时间,他去喊江映月吃饭,才发现她偷偷在房间里给自己擦药,苏木这才知道她也受了伤。
一直都是这样的,苏木年纪比她大一点,可江映月总把自己当成大姐姐的身份,一直把他看作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
或许是因为苏木从小流离失所,辗转流浪,或者是苏木小时候比较瘦弱,看起来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姐弟的相处模式。
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太弱小了,所以才总想着照顾自己,而不要自己的照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