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里人人皆知沈山遇害的消息,皇帝下令严查,却因为这人名声实在不好,突然暴毙百姓都说是老天开眼,故而刑部并没有人深究此事,只是将他的尸体妥善收殓,交给了他的家人。
不出商烟所料,回洛京的第一天夜里,裴远渡就进了眠柳楼。
只不过这次是从大门进的。
裴远渡嘀嘀咕咕的在楼下和老鸨说话的时候,就有嘴快的丫头把消息带到了商烟这里。
裴小将军要给她赎身!
他一个月俸禄才多少?给她赎身,疯了吧?!
商烟惴惴不安的坐着,心里却揣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等了许久,裴远渡终于进了她的闺房。
很奇怪的默契,他们都没有提及昨天的事,没有提及党争和鲜血。裴远渡只是很温和地看着她,说,“走吧。”
商烟心里的不安忽然就被消散了,拳头捏得死紧,定定地看着他,问:“去哪里?”
裴远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是他的全部家财,甚至还有京郊一座庄子的地契。
“回家。”
商烟的声音有些发紧,耳膜里尽是心脏鼓动的声音,人也冷淡下来:“我没有家。”
“我将军府,就是你以后的家。”
这话说得矫情又幼稚,商烟漂泊了这许久,因为貌美也没少听花言巧语,以为这样的话早已在她心里掀不起波澜。
可看着裴远渡温柔又笃定的目光,她心里忽然发软,可她并不能轻易地和他走。商烟张了张嘴,继而有些艰难地说:
“将军应该知道,我是七皇子的人。”
裴远渡因为她的坦诚有那么点子意外,但也知道她的顾虑。
“你是七皇子的属下,不是他的人。”裴远渡顿了顿,继续说到,“况且,我与他,本不是敌对关系。”
本不该和她说这么多的,裴远渡心想。但商烟这副防备的样子,不透个底怕是真的不会跟他走。
他们都在惊异于彼此的坦诚。
扪心自问,她身为将军之女,真的愿意在勾栏瓦肆中苟且偷生吗?
当然不是。
只是当时商家覆灭得太过突然,七皇子愿在暗地里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她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商烟当时太小,并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她记得,父兄教导她一心向善,自小教家里的男儿忠君爱国的道理,她甚至见过他们征战回朝时身上的累累伤痕。
所以,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商烟是不认的。
像商家上下从容赴死一样,她也想过死证清白。
当初她年纪太小,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父亲实在不忍看她与母亲嫂嫂一起自戕,费尽心力保住了她。且她是仅剩的血脉,她若死了,商家再无沉冤昭雪的可能。
商烟这些年孤身一人,浑浑噩噩,但从不寻死觅活,活着为家人洗刷冤屈是她心里最大的执念。
她身份受限,可裴远渡是朝中新贵,颇受人尊崇。呆在他身边,或许会有更多的机会。
于是,长久的沉默过后,商烟朝裴远渡点了点头。
裴远渡一直紧握着的手一松,带着商烟揣着自己的荷包出了房门。
想通以后商烟倒是恢复了娇媚的样子,几乎像个挂件一样依偎在裴远渡身上。
“你把我赎回家,你父亲母亲不会生气吗?”商烟眼巴巴地看着他,裴家家风清正,裴远渡为了他一个风尘女子一掷千金,已经在洛京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引得朝中很多大人不满。
裴远渡一边拖着她艰难前行,一边回答她说:“他们都远在扬州,你不必忧心。”
“还有,能不能好好走路?”
商烟撇撇嘴,到底还是乖乖跟在了他身后。
白天的眠柳楼一片寂静,老鸨就坐在楼下大堂等着他们,她似乎显得有些伤怀,对裴远渡浅浅行了个礼,
“我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丫头五年,将军倒是好福气,刚把她放出来就要了去。”
说着含嗔带怨地瞪了裴远渡一眼,手上倒是不客气,飞快地收了他递过来的银票。
商烟就站在后面看着那一叠银票傻眼。
妈呀,这会儿人当官儿这么有钱吗??
她都几乎要怀疑自己值不值那么多钱了。
其实把这钱给她她晚上翻墙跟他逃跑也可以的!
估计是她的目光太露骨,老鸨很是嫌弃的看了几眼商烟那不值钱的样子,揣紧了怀里的银票,也没有再说什么。
商烟走之后,她去莲娘房里坐了好一会儿。
两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相对无言的坐着,透过窗户看向眠柳楼外的地方,裴远渡的马车正从那里经过。
将军府很气派,里面却一点摆设都无。
商烟看着空荡的房间,有些傻眼。
“你这么穷的吗??”
裴远渡一脸深沉的对她说:“是啊,很穷,所以我们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