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晴天,北风,李无眠扛着一把人高的铲子。
走过安静无人的街道,迎着两旁屋舍许多疑惑的目光,来到顺城的中心。
将铺好的青石地板掀开,有模有样的划了一个七角星,随即旁若无人,撸起袖子,片刻功夫,旁边堆了半人高的土坡,而只能看到半身的他倒是干劲十足,周边寥寥几个百姓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
傍晚,顺城中心一片狼藉,十几座错落的土坡耸立,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这异常的举动,顿时疯传。
当晚,有人看到他一身泥泞,也没有回去,随便找了个土坡睡觉。
那把横插的铲子,像是一块墓碑。
腊月二十五,城内百姓按捺不住好奇,不少人组队接近堆积成山的土坡。
“明尊这是在干啥?你们谁知道?”
“知道就不会来了,莫名其妙在这里动土,明教也没有什么通告,难道他想一个人挖防空洞?”
“那不是扯淡么?你们说,会不会被精怪附身了?”
在日寇来无影去无踪的空军压力下,李无眠异常的举动,倒是无心插柳,增添了些许新鲜事。
百姓们嚷嚷着,也没有散去,反而越聚愈多,闹哄哄的响成一片。
“吵死了!”一声呵斥,没有什么威严,倒像个不厌其烦的孩子。
李无眠扛着铲子,浑身狼狈不堪,眼睛却很明亮,站在一座最高的土坡上,盯着下面愕然的顺城百姓,嘴角微扬,伏下身躯,挖起一铲新鲜的泥土,往空中一抛,再双手握柄,用铲背一拍,许多拳头大小的泥球飞来。
噗嗤——噗嗤——
泥球不分敌我,随即抽取幸运观众,有些幸运儿被黄泥封住了嘴巴,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李无眠哈哈笑道:“我请你们吃泥巴饭,管够。”说罢跳下土坡,不见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这?”
……
二十五号这一天,顺城中心变成了‘禁地’,只因明尊在这里动土。
脾气也变得奇怪,一旦吵得他不乐意,别说是顺城百姓,哪怕忠心耿耿的明军战士,都会毫不客气用泥巴招呼。
有说这是他不露于人的小爱好的,有说他脑袋短路不受控制的,有说他被精怪附身的。
也有人说。
“这明尊啊,大概是疯了。”
“我看不至于吧,顺城里的鬼子那么厉害,都被明教全部灭掉了,明尊连坦克都能撕,这样的人怎么会疯掉?”
“你不信就去看看,听说秦军长都挨了一顿泥巴饭。”
受征召修缮防空洞的百姓,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三三两两的迎着星夜归家,飘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说什么闲话,谁疯明尊都不会疯?”
发声的人唯唯诺诺,躲远了一些:“刚是互助会的,咱们说话小点声。”
“那这明尊都疯了,以后该怎么办啊?真的有点受不了了,这些天没一天安生日子。”
“就是,我想明尊大概是好人,就是太折腾人,以前鬼子在的时候,好歹不用担心头上有东西飞来飞去。”
“说这话的人有没有良心,难道你还想继续被鬼子侮辱吗?”
“我当然没这个意思,只是说明教也没有那么好,再说了,又不是我家里人被欺……”
许多声音在星夜下迷离,犹如鬼蜮里的小鬼喃喃,又很快融入寂寂的寒风中,冬风更为凛冽,割的人面皮生疼。
……
“教主呢?怎么不出来见我们,明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夜,许多人都无法安眠,秦清领着顺城一众明军高层,一个个身上都有些脏兮兮黄泥,聚集在市政厅。
他们也被无情的轰走了,更无法相信他会疯掉,那是一个比高山还要叹为观止的男人。
明亮的光线中,众人望着二楼的楼梯口,洪青书走了下来:“教主不见人,各位将军请回吧。”
一下炸开了锅,日寇飞行大队的威胁无孔不入,不单单是民心动摇,军心也每日渐落。
当然,顺城的明军,大多数还是坚守,毕竟跟随明尊战斗,见过那无二的风姿。
可坚守归坚守,谁都不是恒定的,李无眠之前调集动摇的官兵亲自动手挖掘,无疑增长了那一份坚守。
但现在反常的举动,又让许多人重新陷入迷茫之中。
有军官咬紧牙关:“洪先生,明尊和教主,难道要放弃我们了吗?”
洪青书浑身一震,面上也流露出一丝摇摆,自嘲一笑,这时,脚步声响起,粘滞而沉重。
“宁队长?”宁建木如同掉进了泥浆里,每一个脚印,都在地板上留下一圈鲜明的脚印。
屋内的军官愕然无比,他显然也受到了李无眠的驱逐。
然而,这位可是白虎警备出身,相当于禁卫队长,地位不言而喻,连他都落得如此下场,难道明尊真的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