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矿场的监工,竟然没有一个良善之辈,皆为死不足惜之人,李无眠便将一块又一块的血肉喂给眼前的群狼。
场内沸反盈天,血气尤若实质,直冲天穹,天上玄兔都像生出畏惧,拘来几片乌云,掩住暗澹的华光。
‘嗒’‘嗒’当最后一个监工撕得粉碎,李无眠走向吴老爷。
全身上下都在示警,吴洪才两手撑着地板,肥胖的身躯一个劲往后缩:“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吴洪才,你该死!”“老爷,你的死期到了。”矿工们目光猩红,只恨监工的血肉不够分。
李无眠将他肥硕的身躯提起,吴洪才直面矿工,色厉内荏的尖叫:“贱民,不知道感恩的贱民,吉祥矿场没了我,谁给你们卖矿?谁给你们馒头?谁给你们米面?你们敢杀老爷,明天就要饿死,是老爷赏饭给你们吃!”
矿工中一阵骚动,有人怒骂:“王八蛋,没有我们累死累活食不果腹,哪来你锦衣玉食家财万贯!”
“我给你们让利,我让你们吃饱饭,加工钱,一天两斤面!两斤面!”
吴洪才大叫:“你们可要想清楚,没有老爷我卖矿,光凭你们自己,有这个门路吗?”
十分奇怪,矿工们的声势为之一顿,许多人眼中红意消退,怀疑的望着吴洪才。
“你们要记住,吉祥矿场没了老爷,是经营不下去的!”
“哦?你意思是矿工兄弟可以替换,但是没了吴老爷,这矿场就开不下去,能有今天,都是老爷恩赐么?”
李无眠莞尔。
吴洪才大喊:“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睛却狡黠转动,令人忍俊不禁。
李无眠嘴角一咧,将他高高举起,注视台下的矿工:“你们瞧瞧,这位吴老爷挖过一斤矿吗?”
“老爷怎么可能挖矿?”“锄头都没摸过!”
李无眠笑道:“放弃幻想!矿工兄弟们心里要清楚,这个老爷,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
眼中消失的红回来了,吴老爷明明连一斤矿都没挖过!连锄头都没有摸过啊!
“说得对,杀了寄生虫!”
“宰了这只吸血鬼!”
肥硕的身躯高高飞起,吴洪才张牙舞爪:“不要杀我,饶命啊!”
“你何时饶过我们!”
躁动平息了,台下矿工捧着一块块吴洪才,却不曾散去,火热的激昂过后,人总要面对冷冰冰的现实。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是各回各家,还是说众志成城,接管矿场。
如果各回各家,是否日后会在另外的老爷手下?对于已经尝过老爷血肉的他们来说,这简直比死掉还要难受。
如果接管矿场,该推举谁,那个推举出来的人,是否会变成吴老爷呢?
又或许想得过于乐观了,他们闹得这么大,能否善了还是个问题,魏县的势力、日寇、他县的势力,岂会眼睁睁看着吉祥矿场这么一块大肥肉落入他们手里?届时将是何等血雨腥风,有谁能安然无恙?
名为吴老爷的阴霾散去了,却有更多不曾见过的困扰齐齐涌出,不知谁问了一句:“我们怎么办?”
秋夜晚风将言语吹得模湖,打着飘扬的旋儿,在每个人心底盘踞。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台上的黑脸汉子,依稀觉得,这来历神秘的人身上,存在答桉。
他在干什么呢?给铁牛喂下疗伤的药丸。
一阵清凉入腹,微弱的呼吸趋于平稳,软弱的心跳重归强劲,铁牛试着动动手脚,肌腱的拉扯尤其有力。
大概知道自己不会死,仰起头颅,身影高大、健硕,嗫嚅着嘴唇,说了句谢谢。
人面含笑,铁牛眼眶不禁湿润,他不懂那许多,只明白自己油尽灯枯,恐怕医术再出众的医生都回天无力。
此刻却这么轻易度过鬼门关,方才的药丸价值几何?如何舍得给他这么一个不值一提的生命?
“痛吗?”
“痛!”
“苦吗?”
“苦!”
“痛苦就是痛苦,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粉饰,知道自己痛苦,那就够了。”
李无眠将他扶起,铁牛再度滚落泪水,不复方才咸涩。
矿工们也安安静静的望着高台,铁牛擦去眼泪:“你是谁?”
李无眠笑了笑:“我是谁?”
热血退去,矿工们的目光无不迷茫。
李无眠尽收眼底,不在隐藏,从下巴一撕,焕然一新的铜面,黑白交错的发丝,笑容温和,睛童明亮,皓月掩了光辉,油灯接近枯竭,场内却并不昏暗,因这两颗珠子,是全新的光源。高举手臂,姿容沉昂:“我是谁!”
顺柱两股剧震:“明尊!”
李无眠微微颔首,于是所有的迷茫都烟消云散,这个男人来到何方,何方便生光亮!
他微笑着。
群众是容易受到扭曲和蒙骗的,如果无人引领,下场多半会比较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