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泼皮在苦厄旁边污言秽语连绵不绝,解空好几次想动手,却被苦厄大师眼神制止。
身后的贫民交头接耳,王管事左右为难,苦厄并不动容,李泼皮咂咂嘴:“嘴皮子都干了,大和尚定性不错。”
苦厄轻声道:“施主沉沦苦海,不劳而获是为罪业,早日洗心革面,免堕阿鼻地狱……”
李泼皮眉头一挑:“大和尚,我问你,你种地吗?你知道怎么种地吗?你吃的粮食是你自己种出来的吗?”
苦厄道:“不是。”他自小便入佛门,从来没有种过地,吃的粮食自然也是他人的劳动成果。
李泼皮捂着肚子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双手合十道:“那感情好,咱们是一类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李泼皮眉开眼笑,甚至转过头望向屋中的贫民,合十不停的躬身道:“你们看,我像不像一个得道高僧?”
众人怒目而视,苦厄正要说话,后堂的门打开:“大师,这种人,你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李泼皮道:“哟,王管事,这也是你们这里的贵客。”他两只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盘算着怎么赖更多的好处。
也无怪他有恃无恐,严公老坐镇西蜀,笃信佛门,从不害人性命,最多关起来进行思想教育,李泼皮半点不慌。
王管事十分难堪:“公子,这李泼皮……”心中惴惴不安,严公子在此,放任李泼皮闹事,可让他丢了脸面。
“你不用说,我都听到了。”李无眠摆摆手,方才也有伙计在三人耳边交待了这李泼皮的底细。
王管事一愣,见严非想颔首,便明智的闭上嘴巴,李无眠走到苦厄身边,望着李泼皮。
李泼皮下意识想要调戏他几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听李无眠微笑询问:“本家,你能改过自新吗?”
李泼皮回过神来,心中暗自不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开什么玩笑,你是什么东西,让爷改过自新……”
“那麻烦你回炉重造一下。”
“住手!”苦厄大惊,青黑手背压住李无眠的屈成虎爪的手,李泼皮的胸口却被染红,原来是藏在胸口的短刃。
鲜血的气味刺激着屋中的所有人,让众人呆若木鸡,李泼皮虽然可恶,却也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杀了吗?
苦厄大师怒目圆睁:“你这妖鬼!”
李无眠不以为意,淡淡道:“大师随意,我也要说你太迂腐了,你得承认,这世上有些人,他就是渡不了。”
苦厄怒目,眼帘映入一张轻松写意的脸,让他倍感刺目,佛门五戒,杀生最重。
此子道门正统出身,他也不会去怀疑龙虎山张真人的眼光,是以此行从来没有什么出手降魔的概念。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确实让他心中难以释怀,李无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人命大于天?
苦厄大师作金刚怒目,男儿并无动容之色。
恍然惊觉,那面容背后,原来让他心惊肉跳的决绝,以及不容于佛门的酷烈。
“公子,这,这可怎么办。”王管事慌了神,在严公老治下,别说杀人,就是伤人也不太常见。
而贵客杀了人,这可是要关上一辈子的,众目睽睽之下,想怎么赖也赖不掉的啊。
严非想也感觉到为难,于是朗声道:“这李泼皮是个典型,从重处理,诸位,可千万不能和他学习。”
没有人回应,都盯着李泼皮的尸体瑟瑟发抖,李无眠目光微眯,也瞧了出来,在严公老的治下,少了些血性。
他倒不是觉得不好,有时候血性正是纷乱的源头之一。然而他有自己的理解。男儿胸腔的血,自该炽烈如岩浆!
……
在一条僻静的小径上,四周林木成荫,青苔湿滑,数人背着米粮,怀揣银钱,左顾右盼,面上俱都欣悦。
他们是西蜀千千万万受灾的贫民中十分普通的几个,也是同一个村庄的人,结伴走在这回村的路上。
不时响起交谈声,无不是感激严公老的好,又给米粮又给钱财,说是菩萨转世也毫不为过。
有人道:“孙老哥,你家娃儿快到念书的年纪了吧,改天跟我家那个一起送去学堂,你觉得怎么样?”
姓孙的汉子点头不止:“好说,就约在等禾苗冒头的时候,送到严公老置办的学堂里去念书。”
“说起来,也是严公老好心,咱们这些人的孩子,才有个识字的机会。”旁边同伴感叹道。
原来严公老不仅救济灾民,也在西蜀兴办学堂,适龄孩子都可以入学,学费虽然有所要求,但不至于承担不起。
一行人又歌功颂德起来,孙德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他年轻时也出去闯荡过,知道在如今的乱世,西蜀俨然世外桃源的存在,是以他倍感珍惜,全心全意的维护着严公老,他也相信,西蜀并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一行人聊着聊着,前方小径旁边的草丛中忽然一阵响动,话语顿止,瞄了眼渐暗的天色:“不会是野兽吧?